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国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霍十七收到邮件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浇起了花。
“多卡。”她喊道。
被喊到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殿下,您找我?”
她将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一边,“准备一下,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闻言,多卡点点头,“我知道了。”
霍公府的大门缓缓关闭,霍十七抬起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眯起眼睛,“看起来最近的天气有些不太妙啊。”
“天气预报说,最近可能有雨。”
“哦。那应该距离晴天也不远了吧。”
说着,她上了车。
黑色低调的航空汽车疾驰而去,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
此时的联邦
花藤蜷缩在床上,床幔下垂,将他笼罩在巨大的床上。
周围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
年事已高的冯老皱着眉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人,“这真的没有办法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当初我建议他不要那么激进,换一种保守的方式进行基因植入。但是……”
如果霍十七此时在这里,一定会知道这个人就是她一直到离开联邦都没有找到的李伟昌。
“少爷现在这种情况,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吗?现在是联邦总统换届的重要时候,少爷不能离开媒体视线太久,不然对我们不利。”
“这……”李伟昌有些犹豫,“办法不是没有,但是需要的代价极其大。”
冯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先说吧。”
花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身处在一阵岩浆里面,皮肤感知到的温度太高了,可是自己的身体深处却又是一阵冰凉。
内冷外热的温差让他想要发出一阵呻吟。
可是他的声带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除了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什么也做不了。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找到什么人,可是大脑却被一层薄薄的雾气蒙住了一般,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和想要找的人。
他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姐姐……”
这两个字好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让他顿时想起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双手慢慢地握成拳。然后紧紧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他好像那沙漠里的旅人一样,渴望着上帝能够给他一瓶甘甜的泉水,但是似乎是他还不够虔诚,所以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东西落在他的身旁。
他紧皱着眉头,那种渴望让他痛不欲生,明明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却什么都不能做。
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姐姐……你救救我……求求你了……”
床上传来的响声让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他。
冯老叹了一声,“你确定这么做,可以吗?”
“你要相信他,即使他不在,也能把联邦的事情处理好。”李伟昌的话说的很是肯定。
“我在他身边二十年,都不了解他?”冯老冷哼一声。
“利弊我已经告诉你了。到底要不要这么做,那还是你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事成之后,我还是要回我的帝国的。”
说完,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
原本清秀的人,现在浑身都是汗水,可是他还是好似很冷一样,紧紧地蜷缩着。
良久,冯老才开口:“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您现在不担心联邦的事情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想少爷一定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会这么做的吧。不过最主要的是,少爷跟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了,也是时候来看看他自己做事情的成果了。”冯老的声音很轻,轻到李伟昌不确定他这句话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完,冯老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医生看见他的动作,从一旁护士端着的盘子上,取下来一根针。
将里面吸满溶液,然后走到了床边。
轻轻晃动手里的针管,将花藤的手拉出来,找到上面的血管。
一针见血。
那浑浊的液体被人缓缓地注射进他的身体里。
效果是很明显地,花藤已经不像刚刚那样痛不欲生了。
少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些恢复正常了,没有刚刚那般难受。
他睁开了眼睛,非常清明,完全不像是刚刚才醒来的样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有些困惑地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自己房间里乌泱泱的一群人,一时间有些愣怔,“这是怎么了?怎么都集中在我这里?”
冯老把他现在情况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
听完他的话,少年坐在床上,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摆摆手,示意除了冯老和李伟昌之外的人全都下去。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看向李伟昌。
“我至于骗你吗?”男人嗤笑一声,“信不信由你。你体内与AS配对的母基因要苏醒了,如果再不进行基因配对,到时候母基因发作,你就会像春天的动物一样,不停地求偶,痛苦;求偶,痛苦。”
“那我现在这是……”
“我用药物将母基因的活性压制下去了。但是这是一个临时的办法。这种基因的活性太高了,药物能够抑制的时间很短,所以你要尽快去到拥有AS基因的人身边。”
他的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就是让他去找霍十七。
少年显然也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花藤从床上下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冯老急切的声音,“可是少爷,联邦的选举……”
“你是不相信我们的人吗?”少年转过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显然,李伟昌的话,让他原本因为霍十七的不告而别有些暴躁的心情,变得好了不少。
看见老者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表情,少年轻笑一声,“冯老,您就不想知道,教了二十多年的学生,能在这次的期末考试上交出什么样的卷子吗?”
不得不说,正如冯老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冯老,知道怎么说能说到他的心坎儿里。
果然,这句话一出来,老者就叹了一声,“既然少爷执意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再强求了。但是有一事,想要告知少爷。”
“冯老请讲。”
“此次事件结束之后,老夫想要告老还乡。”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陷入了静默之中。
少年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点提出这样的条件。
“想必殿下也是了解老夫的。联邦这盘棋下的太累了,老夫一辈子无儿无女,也该回老家种种地,陪陪家人了。”
说着,老人走到窗口,看着远处即将下沉的夕阳,轻声说道:“他们孤单太久了……”
花藤抿住嘴,“我知道了。等总统选举结果出来,就允许您回家。”
“多谢少爷。”
说完,老者便拄着拐杖,离开了房间。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李伟昌问道。
他在联邦三年,知道这个人对花藤的重要性,所以对于他这么轻易地让冯老离开感到惊讶。
“冯老也是时候走了。”少年说道,“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是,让花泽一倒台。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太久了,有太多的人因为他的一时兴起而死亡。冯老的父亲,哥哥都死在了和帝国之间的战争中。”
“……”李伟昌沉默了。
“他的母亲接受不了打击,而变得疯疯癫癫,离家出走后,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丈夫与儿子的墓前。曾经的一家四口,从那之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痛恨帝国,从知道我要去帝国当质子的时候,他就接受不了打击,不停地劝阻我,可是最终也没能改变这样的结局。”
“他痛恨帝国,为什么不直接在霍公府将公爵殿下刺杀了呢?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少年擦拭着桌子上的东西,淡声说道:“因为他并非武将。你知道为什么他的父亲,哥哥都去了战场,而他没有去吗?”
男人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肌肉先天性不发达,即使上了战场,也是一个巨大的累赘。他知道自己无法成功,所以不去做,才是最好的。”
“能在如此大的仇恨中,保持冷静,他确实有资格做到这个位置。”
“他虽痛恨帝国,可是他更清楚的是,如果不是联邦自不量力要去和帝国硬碰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归根到底,还是花泽一这个废物的原因。”花藤冷笑一声,“废物,还喜欢指点江山。”
“那你还机关算尽想要保护联邦。”男人笑着,“让人觉得你还挺重视联邦的。”
“联邦不能毁在他手里,不然到时候花家背负不起这个骂名。我重视的从不是他,而是我母亲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心怀抱负的男人。”
说着,少年换好了衣服,神色平淡:“尽管,他现在已经死在了母亲的记忆中。”
“去联邦当质子,是我的本意。一是为了造势:一个继承人从帝国活着回来,人们会天然对他充满怜爱,并且支持他;二是为了私心:我想找到姐姐,我想为十几年前的自己,心中的念想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死在那里吗?”男人忍不住问道。
“死?”花藤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捂着肚子,眼睛甚至还是渗出了眼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你竟然会觉得我死在那里?”
等他笑完了,少年才敛起脸上的夸张的笑容,恢复成原来古井无波的样子,“我如果死在那里,那一定是整个帝国都毁灭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自信与癫狂,“但是我死了,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姐姐也死了。姐姐如果死了,那帝国还留着做什么?”
“她如果死了,整个帝国还有什么资格存在?帝国的存在,就是我送给姐姐的礼物呀。”
少年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看着他,“你说,对不对?”
李伟昌有些发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表情,却让他脊背发凉,寒毛竖起。
眼神中甚至还闪过一抹恐惧,心脏跳动的一瞬间,险些骤停。
他忍不住想到:这真的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少年么?
他不是没见过那种天赋极高的孩子,万伊泽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像这种城府深沉,甚至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少年,却不常见。
“好了,”少年又恢复成原来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情颇为愉悦:“你的准许离开证明我已经开好了。只要等大选结束,你就可以离开了。现在,我要去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