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洗漱完,一起缩回了被窝。
黎木像往常一样钻进灵墙的怀里。
灵墙白天给黎木洗过头发,到现在还是香香的,他一下一下地顺着黎木的头发,像以前一样,“黎木,我还没问过你,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回家?”黎木抬起头望着他。
虽然熄了灯屋子里漆黑一片,灵墙可能看不见,黎木却看得清清楚楚,灵墙很高兴。
“对,回家,我家里有很多人,他们虽然会捉弄我,但是他们都对我很好……”灵墙想起某些回忆,“好吧,也不是很好……”
“林七回家,黎木回家。”黎木蹭了蹭他的颈项和胸膛,腻歪的不像话。
“好好,你要再乱蹭了,好痒哦……”灵墙一把抱住黎木,不让他乱动,他就知道黎木一定会跟着自己,黎木可是自己的小狗呢,“那我们一起回家!”
“嗯嗯!喜欢林七!”黎木蹿上去舔了一口他的下巴,窝在他怀里,乖乖地不动了。
“……”
“……黎木——我长大了,可以向你‘提亲’吗?”灵墙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提亲?”黎木在玩灵墙的头发,贴着他肌肤,感受到了他隐隐的期待。
“李大娘说过,提亲就是、就是向心爱之人的长辈提出结亲的意思,如果愿意,两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有、亲人吗?”
他第一次见到黎木是在草丛里,当时只有黎木一人。
如果黎木没有亲人,那该怎么办?那他还能‘提亲’吗?
“不知道……”黎木摇摇头。
果然没有,那怎么办?灵墙想了想,“那这样吧,我成为你的亲人,等我们长大之后,我就向你‘提亲’,作为你的亲人——我,一定会同意的!”
灵墙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得问道,“那你愿意吗……”
黎木不知所以,但灵墙问什么他都会同意的,于是他使劲地点点头,“黎木、愿意!”
“!”灵墙激动地翻身下榻,点了盏油灯。
“你真的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吗?”油灯的火焰明灭闪现,照着灵墙的眸子又暖又亮。
“我会努力学术法,变成像二哥一样厉害的大妖!我会照顾你,保护你,让任何人都无法欺负你!我还会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你穿漂亮的衣裳——”
灵墙突然想到,黎木要是跟自己回去了之后,见一个亲一个那可怎么办?
可他的师兄师姐如狼似虎,小黎木长得还那么好看……灵墙感到强烈的担忧。
他执起黎木的手,“你不要亲其他人好不好?永远不要走好不好?直到我长大向你提亲好不好?那样我们就能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灵墙很矛盾,他既想快快回去,把他和黎木的事情讲给师父他们听,可是又不想黎木同师父他们太亲密。
他不想黎木跟其他人亲亲,大叔大婶不行,师父不行,师兄不行,师姐更不行!
黎木不知道为什么灵墙那么担心,他学着灵墙的样子,拍拍灵墙的后背,“黎木、喜欢林七,黎木、愿意。”
“你说的哦,不可以和其他人好,只能和我好,也不可以亲其他人!还有回去了之后……”
“嗯嗯。”灵墙的声音像是安眠曲一样,在黎木的耳边吹呀吹,黎木拍着拍着,就睡着了。
“……呼呼……”
“所以说我排行第六,你不应该叫我林七,你若跟我回去了之后,你才是第七——黎木,你睡着了吗?”灵墙自顾自地说了好多话,这才发现黎木又睡着了。
“呼呼……”微弱的呼吸声传来。
“好吧,那我明天再给你说。”灵墙替黎木掖好被角,吹了灯,一个脑袋抵着另一个脑袋,闭上了眼……
打更的在这条街上敲了几下,客栈喝酒的人也熬不住,纷纷回去睡觉了。
唯独灵墙被一脚踢醒。
“……”
黎木看着乖巧,晚上睡觉可不老实。
灵墙坐起身,叹了口气,准备把黎木捞回来,给他盖好被子。
他摸了一圈,在榻尾摸到了黎木的脚,心想就是这条腿踹的他。
他爬过去想把黎木抱过来,却发现黎木发/抖拘挛,身上也烫得惊人,出了一身汗……
“黎木?”
“……黎木!”灵墙摇了摇他,黎木不为所动。
灵墙赶忙下去点灯,房间里稍微亮了。
“黎木!”
黎木紧闭着双眼,额角大汗淋漓,墨色的发濡湿粘在脸上,下巴绷得紧,一张脸痛苦得要皱在一起。他浑身都被汗浸/透了,皮肤烫得惊人,而体内的血液却像是要烧起来,急不可耐地冲破他脆弱的肌肤,要涌出来一样。
黎木细嫩的手指攥着被角,浑身都在颤/抖,疼得厉害。
他听见灵墙的声音,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痛、痛、黎木痛——”
灵墙凑上去查看他的情况,“痛!哪里痛?你怎么出怎么多汗?”
“唔唔——”黎木喷/出一口血。
“黎木!你吐流血,啊啊白天还好好的……”灵墙慌了,扶黎木靠着自己,双手颤/抖地接住他下巴淌落的血珠。
黎木的眼睛开始溢出血泪,挂在脸上一道一道,鼻子也在流血,顺着流到了嘴里……他小脸皱在一起,模样十分痛苦。
“痛,黎木痛……哕——”他紧抓着灵墙的胳膊,脆弱细小的脖颈向一边倒,黏稠的血液吐了灵墙一身。
“黎木!黎木……”灵墙太害怕了,这是怎么回事?“黎木,你到底哪里疼?你告诉我!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黎木没在应他,已是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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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刚敲了两下绑子,还未喊出声,身旁跑过去一个半大的身影。
他回头看,像是一个人弓着背,又像是两个重叠的模样,一个背着一个……
更夫不甚在意,估计又是那个醉汉,一晚上能碰见好几个,他总不可能每个人都去扶——不对!哪有醉汉跑那么快的?
他满腹疑惑回头去看,身后早就没了人影,奇了怪了。
他抬起胳膊,准备接着往下敲,突觉肩膀怎么湿湿的,他摸了一把,凑到灯前一看,竟然是一滩温热的血……
灵墙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气力,他竟一口气背着黎木跑到了揽月阁。
之前黎木昏倒,是花沅君救了黎木,灵墙相信花沅君一定能够再次治好黎木!
“诶呦,这小姑娘伤得这么重,你快把她送医馆去啊?送到我们这里有什么用?”郑妈妈捂了捂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用离太近都可以闻见。
灵墙将裹着袍子的黎木轻轻地放在地上,“这位大娘,你就替我叫一叫花沅君吧,我找他有急事!”
他上前想要求一求那大娘,那大娘反倒惊恐地看着自己,不住地往后退。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郑妈妈看他那副模样,险些昏过去。
灵墙双手沾血,脖颈上全是血痕,一层覆着一层,衣裳就没有干净的地方……
不单是郑妈妈,其他客人看得也是连连后退,这大晚上的,冒出两个血人,谁受得了?
“大娘,我求求你了,黎木他一直在流血……”灵墙哭得一塌糊涂,眼泪和血污揉杂在一起。
“诶呦,诶呦,叫花沅君有什么用啊?你快送她去看大夫!”郑妈妈招呼着两个伙计,将躺在地上的那个抬走。
“不要!不要——”灵墙死死地抱着黎木的身躯,一屁/股拖在地上。
那两个人伙计松了手,站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郑妈妈,郑妈妈——我求求你了,你就叫一叫花沅君吧,只有他能够救黎木了……”
郑妈妈为难,瞧那孩子哭的实在可怜,左右还是差去人叫了。
“不用,我来了。”
“花沅君!花沅君!”看见花沅君,灵墙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你看看黎木吧,求求你了,他又昏过去了,到现在口中还在——”灵墙两只巴掌就要去扒拉他的衣裳。
花沅君赶紧止住,从广袖中飞出一仞红绫缠住他的手腕。
他一抬手,招呼两人将黎木抬了进去,对着灵墙道,“揽月阁今晚的损失,你来赔。”
……
俩伙计一放下黎木,灵墙着急地就要扑上去,花沅君立时扯住红绫,把他拽了回来,“嘴闭上。哭哭啼啼,再吵我就把你们丢出去——”
“你们俩,下去打几盆水来。”花沅君吩咐两人道。
“……”灵墙捂住嘴,不敢再出声,只有眼泪顺着指缝,止不住地哗哗流。
“……等水来了,你就去洗把脸……”花沅君没有丝毫奇异黎木变成了人,他搭上摸黎木的脉搏,导入了一丝自己的灵力。
“……”
“大人,水来了——”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花沅君眉头微蹙,瞥了一眼灵墙,瞧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松开了束缚灵墙的红绫,“人暂时死不了,你去洗洗眼睛。”
灵墙一步三回头,直到花沅君一尺红绫抽过来。
“……”
灵墙抹了抹自己的脸,小脸哭得潮/红。
他给自己拾捯了一番,还将血衣换了。
他不想惹花沅君不高兴,万一花沅君生气了,不愿意救黎木怎么办?
灵墙端来一盆水,拧干帕子想替黎木擦擦脸,花沅君顺手接过,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算你还有点眼色……”
“……”
灵墙只得取了张新的帕子。
天色渐明,晨光熹微。
花沅君收回了手,踢了踢一旁爬在榻边睡着的灵墙。
灵墙睡眼惺忪,眼睛睁不开,肿了蛰着疼。
“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花沅君道。
灵墙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查看黎木的情况,黎木已经变回了一条小狗安然睡去。他正奇怪着呢,花沅君对着他招了招手。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便跟着花沅君出去了。
“你这小狗哪里来的?”
灵墙眯着眼睛,“黎木,我在草丛里捡到她的——你怎么不问我黎木为什么时候能够变成人的?”
“那你知道吗?”
“……不知道。”
“呵,给我倒杯茶。”花沅君瞄了一眼桌上的茶壶,敲了敲桌面。
灵墙执壶给花沅君倒了一杯。
“你知道你的小狗是什么妖兽吗?就把他捡回来……”花沅君一口饮尽,示意灵墙再添一杯。
昨夜只顾着黎木了,灵墙现在才看清,花沅君穿了一身明黄/色的罩纱长袍,经过了一晚,依然洁净如新。
他老老实实地给花沅君续了一杯,“她当时腿受伤了,我还砸了她一下,所以……”灵墙扣扣茶壶的扶手,想起来有些愧疚。
他抬起头,直视花沅君的眼睛,红肿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透出认真,“我不管黎木是什么妖兽,她都和我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呵呵。”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灵墙躬身给花沅君行了个礼,“花沅君,谢谢你治好了黎木!我——”
“诶,”花沅君受了这个礼,却道,“谁说我治好了?”
“那黎木……”灵墙浅淡的眉毛拧在一起。
“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他的血脉冲撞,时间久了,他灵力乱撞,血液逆流,我也控制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她之前还好好的!”
花沅君嗤笑一声,“你的小狗是一只祸斗,你知道什么是祸斗吗?被予为不祥之兆的化身,所到之处都会带来火灾的妖兽!”
“不会的!黎木是只好狗!她从来都没有故意想要害人,她连火都不怎么会吐,怎么可能带来火灾!我不信!”
花沅君抿嘴笑了,灵墙个小人模样认真起来还挺逗趣的,“我开玩笑的,都是早几万年的传说了。还有说祸斗是神兽、火神的坐骑,谁知道真的假的?何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祸斗……”
灵墙瘪瘪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但你这只祸斗血脉不纯,半人半兽。原本应该是被什么人用封印禁制帮他压下去了,变成了一只模样普通的狗。也不知你们怎么搞的,强行将禁制封印解开了。”
“封印、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