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小林风呆住了,那副呆愣的神情在明熹的视野里扩大,然后脸颊有些泛红。
“没、没事。”她看上去有些高兴。
嘴角都压不住了。
小明熹虽然并不比她大多少,但长在俗世的染缸中,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把林风的反应看在眼里,松了口气。
明熹想起林风刚才所说“打人”云云,试着问:“……于浸凌是谁?”
林风:“哦!她是方滢一的师妹呀。她今天没来,因为她上次被我打了,摔了脚。”
明熹:“……”
“你的衣服脏了。”林风伸手,指了一下明熹的背后。
明熹忙把衣摆扯过来,发现后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站着暗红果浆的指印。
林风好奇道:“这是谁的手印呀?”
明熹眼神暗淡地看了片刻,平静得几乎不像个六岁的孩子。
她把外裳脱了下来,将衣服翻了个面。
就在她掏袖子的时候,林风看出了她的意图:“你还要继续穿吗?”
明熹不答。
林风眨了眨眼,也开始脱衣服。
明熹愣住了,她看着临风把自己的外裳塞到她手里。
“你穿我的吧。”林风说。
明熹手里握着暖融融的上品丝缎,有些不知所措。
“穿上呀?”林风见她不动,索性伸手帮她穿。
小明熹看着那团价值不菲的衣物,下意识有些抗拒。
就在两个小崽子推推拉拉、把衣服揉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一个清冽的女声突然传来:“又又?”
明熹动作一僵。
林风也终于停下了,她回过头,对着来人,软乎乎地喊了声“娘亲”。
“又又。”林之溶走过来,揉了把她的脸蛋,才心满意足地问,“又又什么时候出门的,怎么把衣裳脱了?”
林风指着明熹:“她的衣裳被人弄脏了,我的,给她穿。”
“我的又又怎么这么善良呀?”林之溶笑眯眯地看向明熹,点了点头,“你好呀,我叫林之溶,是林风的娘亲,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孩子呀?”
林、林之溶??
明熹手心开始出汗——在她寥寥无几的见闻里,她听过这个名字!
不止听过,她甚至知道,连今天这场雅会,都或多或少是为这个人举办的。
林之溶。
仙门的新任门主。
小小姐……
原来如此?!
“她是巫门的,她叫明……明?”林风抢着帮她回答,却忘了词。
“明熹。”明熹声如蚊蝇地答道。
“你好呀明熹,”林之溶和睦地笑了一下,“又又,她是你的新朋友吗?”
林风歪头:“新……朋友?”
林之溶默认了这件事:“既然又又交到了新朋友,那是不是应该带新朋友逛一逛仙门呀?”
林风眨巴眨巴眼睛。
林之溶摸了摸她的头:“又又先带朋友回家,拿一套新的衣服给朋友换上,然后又又再带朋友来雅会上吃东西,好不好?”
林风乖乖点头。
林之溶:“又又知道家里的新衣服放在哪里吧?”
林风又点头。
林之溶:“那就带朋友去吧?”
林风继续点头,拉着明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明熹手里本来就有汗,被那只软乎乎、暖融融的手一握,更是紧张得厉害。
等走到大小堪比巫门前堂的门主家的时候,明熹更是紧张得同手同脚了。
……她刚到巫门的时候,就已经惊讶于巫门房屋之大之精美,然而比其眼前这座宅院,却有些相形见绌。
林风全然未觉,只是专心致志地做着她娘亲交待给她的事。
她贴在明熹面前,比划了一下身高,得出结论:“我们一样大。”
“不是的,”明熹小声说,“我可能比你大,我六岁了。”
林风惊讶道:“我比你小两岁,但是我们一样高。”
“因、因为……”明熹虽然早熟,但终究也是个孩子,下意识地会在年龄、身高上逞强。
林风:“因为什么?”
“因……因为我小的时候在俗世,”明熹攥紧了临风给她的新衣服,小声说,“……吃不饱饭。从小就比同龄人更瘦更矮。
林风眼里的疑惑不少反增:“为什么吃不饱饭?我的饭经常吃不完,娘亲还会让我多吃呢。”
明熹头垂得更低了,有些后悔自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你快换吧,”林风推着她到屏风后,“娘亲说,换衣服要在屏风后面换。等你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吃东西,仙门有好多好多的饭。”
“我、我不饿的,”明熹辩解,“我在巫门吃饱了的……”
但解释无果。
林风听不进去,坚持认为她需要吃饭,就像她先前坚持认为明熹被打了、那些人需要道歉一样,怎么解释都没用。
于是等明熹换好衣服,林风就拉着她直奔雅会。
这么一来一回,就磨磨唧唧地耽搁了大半个时辰,明熹和林风说了不少话,也逐渐对这个“小小姐”多了些了解,没那么紧张了。
比如,她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人不坏;看上去又轴又犟,但只要你能说服她,她就能听得进去。
林风拉着她直奔一处长桌,拿了两双竹筷,她一双,明熹一双。
明熹稍微垫脚,看到桌上摆了一排小碟子,每个碟子里装着一小卷面条。‘’
“吃吧。”林风看着她。
明熹知道,她这是在等自己吃。
她非要看到她吃东西不可,这件事怎么解释都没有,根本说服不了她。
明明只大了两岁,但明熹心里还是生出些觉得对方是“小孩子”的念头,有些无奈地顺着她,端了一小碟面条。
林风满意了,自己却没有端。
她垫着脚,把一只碗里的那一根空心菜拖了出来,拿手接着,像个兔子一样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完,又去拖另一碗面条里的空心菜。
长桌后面的仙忍了一阵,直到林风开始拖第六碗面条里的空心菜时,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姐,你要吃空心菜,我叫人专门煮一碗给你好不好?”
林风摇头:“我不要面条。”
仙:“没有,没有面条,就只有空心菜,我拿一碟空心菜给你好不好?这样你也不用去挑碟子里的菜了。”
林风置若罔闻,小小一团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把手里的空心菜吃完,又朝第七碗伸出了魔爪。
“诶……”明熹拦住她,把自己的碗举在她面前,“你先把我的这根吃了吧。”
林风眨了眨眼,没明白她的意思,想了半天,觉得明熹是不喜欢吃菜,于是点了点头,夹了她碗里的那根。
那仙松了口气。
明熹垫脚,发现长桌上一溜六个碟子里只有光秃秃的白面条,活像是一排秃头。
她见长桌后的仙面露难色,于是说:“可以麻烦您帮林风拿一碗菜来吗?这几碟面我可以帮她吃掉。”
“啊?没、没事,”那个仙受宠若惊,有些意外,掂量着这个孩子和林风的关系,“没关系,你想吃的话,拿有菜的就好,这几碗我们会撤下去。”
明熹还欲说话,衣袖却被扯了扯。
“你还饿吗?”林风问,“不饿的话,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吧!”
“……马上就好。”明熹端着还没吃开始动的面条,找了个地方蹲着。
林风也跟着她蹲着。
两人一起蜷在长桌的帷布旁,像是在偷偷做什么事。
明熹吃完,又犹豫片刻,拿了几块看上去比较好吃的点心,这才跟着林风离开。
她偷偷看林风的神色,想知道她有没有因为她这个“不合时宜”、“穷酸气”的举动而嘲笑她。
但是没有。
林风表情一切如常。
就像她在人来人往的雅会上拖走六个面碗里的青菜一样如常。
“……”
明熹低头掩饰自己抿起的嘴角,莫名其妙地有点开心。
接下来,林风果然一板一眼地照着她母亲的话,带着她逛仙境。
“这个——这个是花台,一年中永远会摆着各种不一样的花。”
“那个,你看到远处那些又高又矮的台子了吗?那些是修法的地方,到时候我也会去那里和别人打架哦。”
“这里是喝茶的地方……嗯,就是娘亲她们有时候会一起来这里喝茶。不是开大集会哦,集会的地方在那边,是她们自己要来这里喝茶的。”
明熹原本只是想着来配合她,但是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成熟”程度,她逛着逛着,也起了一些兴致,高兴地和林风聊的有来有回。
“那儿呢?那个四面环水、架得高高的地方,”小明熹问,“那是什么地方?虽然看上去很漂亮,但下面都是水,如果住在里面,不会很冷吗?”
“那是神女殿呀。”小林风说。
小明熹:“神女殿?那难道也有‘神女’吗?”
林风:“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没有啦,母亲说神女没有用,就不让选神女啦。”
明熹还想追问,却被林风拽着爬上了一段高高的阶梯。
仙境喜爱用白玉建造扶栏阶梯,虽说白玉处处可见,但此地的玉石却显而易见地比别处更为莹润,玉石上还缀着用法术造成的红绸,两相搭配,不但不显俗气,反而更令人眼前一亮。
明熹立即被吸引了注意:“这又是什么地方?”
“是……”林风人还没有三五阶玉梯高,爬楼梯爬得直喘气,“是、是道侣成亲的地方。”
待爬上去,明熹走到中央的檀木案几前,好奇地看着案几上的红纸与玉章:“这些东西就摆在这里,都不收起来的吗?”
林风气喘吁吁地慢她一步,现在才慢腾腾地走过来。
她摆弄了一阵玉章,然后抓过明熹的手,在她手背上盖了一下。
盖完,两人脑袋凑到一起看。
“好像没有颜色了。”明熹说。
“有呀。”林风给自己手背上也盖了一个,又扯了一张红纸,“砰砰”得往上一阵盖。
明熹趴在案边:“林风,红纸是这样用的吗?”
林风:“那怎么用?”
明熹:“嗯……我记得凡间会用这个写名字,还有八字……八字,就是生辰……”
林风手上沾了红色的印泥,在红纸上蹭了蹭,却没蹭上;又用印章刮,也刮不出痕迹。
她于是噔噔地跑去旁边挂满红绸的树上掰了一根树枝,用树枝在红纸上写画,终于刻出了字迹。
案几太高,她干脆把纸放在地上,整个人趴着写,一笔一划地刻上了“林风”二字。
“我会写我的名字哦。”林风抬头看,“你会写你的吗?”
明熹不甘示弱,飞快答道:“我当然会。”
说罢,也学着林风,在红纸上写下了名字。
“你的名字怎么这么大一坨?”林风把红纸举起来,对着天光来回看。
“那你的名字只有这么几划?”明熹指着“风”字,“刻得不清楚,看上去像‘又’。”
林风忙趴下补刻了几下。
明熹也坐在地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字,突然想起什么:“那个……你的母亲,她为什么叫你又又?这是你的小名吗?”
“就是因为这个呀。”林风刻得专心,含糊答道,“有一次写名字写错了,娘亲问我为什么要叫‘林又’,之后我就叫又又了。”
明熹:“那我可以……”
“好了好了。”林风一骨碌爬起来。
明熹:“什么好了?”
“刻好了。”林风拉着她转向那棵树,“然后,我们要拜拜——拜呀,快和我一起拜。”
明熹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地跟着她拜了一圈,先是对着树,然后又对着某一个毫无规律的方向,然后两个人又互拜。
拜完,她才反应过来:“你是在拜堂成亲吗?”
“是呀。你不想和我一起拜吗?”林风垂着下巴,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难道你不喜欢和我一起玩吗?”
“没、没有,”明熹连连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