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倒是没下雪，村里人力气往一处使，往集上挖路。
毕竟先前收粮食的人价钱给的高，村里不少人都卖了，大部分都是留了家里吃饭的粮食。
这大雪来得古怪，还是要把粮食准备好，还有油盐什么的都要买些。
等村里把路挖出来，牛车也去不了，有的壮汉都走路上集。
沈老二和沈老三也是一样，沈老二拿着他娘的耳环，这还是她娘的嫁妆，若不是这个时候，她娘怕是也舍不得买。
想到两个儿子去集上买粮食，家里好歹可以吃点米饭了 ，脸色也好些了，带着儿媳妇去地里，把白菜和萝卜都捡回来。
这雪本来比他们人都高，李氏是个爱偷懒的，张氏也差不多，出力的就是沈老太和陈氏了，几人忙活好久，才挖出一块。
这白菜都烂了，萝卜倒是还好，但是也是被冻坏了。沈老太还是把白菜和萝卜都拿了回去，放在外面。
这萝卜已经被冻坏了，若是放到屋里，怕是要变成一摊水。
白菜已经水化了，沈老太也舍不得丢，把白菜外面的烂叶子丢了，里面的菜拿出来，准备炖汤喝。
中午，沈老二和沈老三空手回来，沈老太问道：“是怎么了，路没好？”
沈老二摆摆手道：“娘，这集上比咱们村里还不如，到处都是雪，粮油铺子都关了，听说还有人被饿死了，都没什么东西了。”
“什么？”
沈老二叹口气道：“娘，听说这次的雪可大了，连县城也是一样，外面的水路和陆路都被堵死了，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县城，只能等着朝廷救灾。”
“那就什么都没买回来？”
“嗯，还有不少城镇上的人，都来村里买粮食了。”
“娘，咱们早做打算，这一大家子……”
“村头王家说有粮食，他说愿意拿两百斤细粮，换咱们家那三块水田。”
“什么，那三块水田，若是卖出去，怕是能卖三两银子，他们这是趁火打劫！”沈老太太气得在院里打转。
“二百斤粮食，这才多少钱，他疯了吧。”沈老太骂道。
“娘，我们回来的时候，去各家各户打听了，也就他们家愿意给我们换，其他人都没有粮食，要么都是不愿意。”
“现在还有镇上的人来，王老头说了，给我们半天时间考虑，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沈老二低声道。
沈老太太心里也是在犹豫，家里的田地本来就不多，若是卖出去，这……若是不卖，这雪还不知道下多久，若是日后再要，可能连两百斤都没有了。
但是两百斤，一大家子吃，也是不够的，这到底该怎么办，沈老太心里也想不透了。
“娘，你拿个主意吧。”
沈老太看着二儿子，叹口气道：“拿上地契，咱们换。”
“好，娘我这就去。”沈老二点点头道。
“老三，带着秤，和你哥一起去。”
“嗯。”
外面还是很冷，赵氏做了不少棉衣，就托胡翠兰找人，这样冷的天，自然有人要，赵氏棉袄也卖出去不少。
加上冬日里，这价钱都翻了一倍，赵氏手里可有不少钱。
沈老二没一会儿就带着粮食回来了，家里其他人倒是高兴，沈老太的脸色黑得不行。
当天，沈老太还是给家里煮的稀饭，至于鸡肉，沈老太太可舍不得，这次沈时今可分到一碗稠粥，也是难得。
后面几天，沈老太太又去地里找菜，大部分都是被冻坏了，水化了，但是也有些还能吃的。
这天，家里人在屋里烤火，沈家的房门被敲响了 ，沈大丫勤快的去敲门。
“奶，你快来看。”
沈老太一听就黑了脸，大丫这个傻的，让她去开个门，还要让她去，这死丫头什么都不会。
“叫魂啊，让你开个门都开不了。”沈老太骂骂咧咧道。
沈老太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不敢置信道：“耀宗？”
“娘！”沈耀宗低声道。
“哎呦，我的耀宗，你怎么回来了，快进屋进屋。”沈老太太拉着儿子进屋。
“我的儿，冷不冷啊，你怎么回来的啊。”
“娘，我走回来的。”沈耀宗低声道。
沈老二和沈老三不冷不热的叫了声大哥，张氏倒是高兴，对沈耀宗嘘寒问暖的 ，赵氏倒是没什么表示，她现在都看透了，这个贱男人
拿了她的银子，现在都没还回来，如今来了雪灾，倒是回来了，谁知道是做什么的。
沈老太太拉着儿子问东问西的，沈耀宗低声道：“娘，我有些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有，家里有。”
“老二媳妇，去给你大哥炖半只鸡。”沈老太太亲亲热热的拉着儿子的手。
“你不是说在县城过年，怎么现在回来了？”
“娘，县城也有雪灾，书院都没有粮食了 ，我这次回来，是来拿粮食的。”
“我们家应该还有粮食吧。”家里有瞬间的安静，随即
沈老二听到这话，直接把茶缸重重的放下，沈老太太一听，就变了脸色，骂道“老二，做什么呢？”
“娘，你可别糊涂啊，我们这一大家子。”沈老二咬牙切齿道。
“娘，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吗？”沈耀宗关切道。
“哼，你来问家里有什么粮食，难不成先前的银子，都是给狗了，这银子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了。”
“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沈耀宗自打小时候就被捧着，现在……
“什么意思，榨干了家里的银钱，现在……又来要粮食，是想让我们全家都饿死吗？”
“娘。”沈耀宗低声喊到。
“老二，你闭嘴。”沈老太骂道。
“你哥哥是在正正经经念书，你……家里都是我做主，难不成还轮到你做主不成了。”
沈老太看着娘亲护着大哥，沉默了……
“乖儿子，你要多少粮食啊？”
“娘，家里应该还有不少吧，给了拿上五百斤，我拿着去再给同窗他们分些。”
沈老二听到这话，抖忍不住冷笑，也没有说什么。
沈老太太一听要这么多，低声道：“傻儿子，家里哪里还有这么多啊，这现在就还剩二百斤，还是拿田去换的。”
“二百两？”
沈老太太叹口气道：“先前粮食价高，娘亲就把粮食卖了，钱都给你了。”
“这……那就都给我拿上吧，我同窗他们都等着。”沈耀宗低声道。
“都拿了？”沈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
“是啊，娘，你们在村里，自然不愁吃穿，我和同窗都是在县城，我们可饿不得，再说了……若是带不回去粮食，同窗他们该饿死了。”
沈时今上前道：“爹爹。”
“嗯”沈耀宗抬眼一看，笑道：“是小二吧，长高了不少啊。”
沈时今点点头道：“我有一句话要问问爹爹。”
“我和你奶说话，你别插嘴。”
“爹爹是想答，还是不敢？”沈时今低声问答。
“你问。”沈耀宗看着儿子这样，有些不耐烦道。
“爹爹，今年大雪，各地都缺粮食，爹爹先把家里粮食都带走，是想让大家都饿死吗？”
“爹爹是书生，自然是读圣贤书的，那我想问问，爹爹事真的不知道，还是……顾不上我们，或是不想管啊？”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你们在村里，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你们若是吃不上饭，难不成村里人会让你们饿死吗？”
“那……爹爹是秀才，村里谁不高看一眼，爹爹不如去村里借粮食，看看能借多少啊？”
“臭小子，大人说话，要你说什么。”沈耀宗说着，就要打沈时今。
沈老二一把拉过沈时今，骂道“小二说得没错，大哥是想让我们全家去死啊。”
“娘，你怎么说？”沈老二咬牙切齿道。
“这……沈老太太自然知道，家里不能没有粮食，可是”她一辈子都是为了大儿子，如今……
“娘。”
“你自小供我念书，难不成……这个时候要放弃，若是没有粮食，我日后回去，怎么见人啊。”
一家子在屋里争论不休，赵氏把儿子护在怀里，儿子方才……可吓她一跳。
沈时今看着沈耀宗白净的脸，他方才的质问，不仅仅是这辈子，还有上辈子他想问的，他的父亲，是想拖着全家人去死吗？
上辈子若不是他舅舅……他们这一大家子，是真的要被饿死。
李氏这边看着屋里人都没出来，悄悄的吃了好几块肉，又给闺女吃了好几块肉。
“二丫，可不能给别人说啊。”
“嗯，娘我知道了。”
“好。”
二丫看着鸡肉，拿出赵氏给她的小帕子，包了起来。
屋里人吵了半天，也没有吵出个名堂，李氏端着鸡汤进去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吞口水。
沈耀宗可不管，自己一个人端着碗吃，全家人都看着。
沈老二也是气急了，对沈老太道：“娘，你若是把粮食给大哥，他前脚走，我后脚拿着刀子去追，大家一起死罢了。”
“你……你这孩子。”
沈老二说完就回屋去了，沈老二是真的气急了，这些日子，没吃过一顿饱饭。
若不是……为了大哥，哪里会落到这个地步，如今……还要把粮食都带走。
没一会儿，沈老二就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他娘，刚想骂人，就听见脆生生的声音。
“爹爹。”二丫小心翼翼的开门，低声道：“爹爹，你别气了。”
沈老二看着二丫，轻轻摸了摸二丫的头，温声道：“好，爹爹不气。”
二丫小心翼翼的拿出鸡肉，偷笑道：“我偷偷留给爹爹的，可别让大家知道了。”
二丫说完，就收好帕子，小心翼翼的舔了舔手，关门出去了。
沈老二看着闺女留下的鸡肉，上面没什么油水，顿时心头一酸。
都委屈闺女这么多年了，闺女今年的新衣裳，若不是赵氏，怕是再等几年，也穿不上。
他……不能在这样了，起码不能拖着闺女和媳妇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