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银发男人淡淡问道，并没有计较她直呼名字的失礼行为。

适应了黑暗后，月见山未来这才发现琴酒此刻并没有戴那顶黑色的礼帽，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和西裤，看起来竟然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别说，还挺……好看的？

月见山未来摇摇头，把这古怪的想法抛走：“大哥，你们任务结束了？”

“嗯。”琴酒随意地走向少女，坐在了她的床上，“多亏了你的定位系统，这次任务效率很高。”

月见山未来愣愣地看着身侧男人那银辉般洒落在她手边的长发，还没清醒的身体条件反射地跟对方顶嘴：“可是刚开始我跟你搭档的时候，你嫌弃我效率很低诶。”

银发男人嗤笑一声，语气有些轻蔑：“这难道不是事实？”

月见山未来哽住了。

呃，就算确实如此，您老这话说得还是有点伤人了。

见她不说话，琴酒站起身，以一种缓慢而强大的姿态踱步走到了窗台边。

“不过你成长得很快，蒂塔，”琴酒望着窗外通明的灯火，突然说道，“比我想象中做得好得多。”

嗯？嗯？

这是在夸她吗？

月见山未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一直以来她都是被这个组织劳模看不起，被不断挑刺、不断压迫诶！

怎么突然就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呢？

而且得到一个杀人狂魔的赞赏应该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吧？？

月见山未来虽然这样想，可是心却不受控制地乱了几拍。

……好奇怪的感觉。

琴酒转过身来，看向低着头不语的少女。她因为睡觉而有些乱了的头发像是什么家养小动物的浮毛，耳垂上的珍珠耳夹不知何时也掉了一只。轻轻颤动的羽睫像是破土而出的植物尖芽，仿佛随时会挂上令人怜惜的露珠。

他长久地凝视着她，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他的视线像是一条隐形的线，不断地把他拉向她。

奇异的情绪从他的心底深处缓缓升起。

是一种他从未有过、也从不明白的情绪。

“大哥，大哥，拉克酒问我们要不要出……”

熟悉的大嗓门突然打破了屋内有些奇异的气氛，伏特加从豪华套房的另一侧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宣传单，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道杀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吓得他立马把嘴闭上。

月见山未来也被伏特加这一嗓子吼清醒了。

她抚了抚起伏的胸膛，对着伏特加没好气道：“吓死谁啊你要。”

靠北，刚刚她一定疯了，竟然会觉得琴酒有点人味儿了。

看来真是加班加傻了，看谁都眉清目秀的。

月见山未来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攻略对象是诸伏景光，但由于这两个月一直跟着琴酒做任务，让她找不到一点机会去勾搭对方，这积分就一直停在4000分没有动静了。

可恶啊，这个琴酒！虽然借着他的势踹掉了美国佬，但同时她也失去了接触新对象的机会。

啊啊啊，所以说到底她什么时候才能换个搭档啊！

“大哥，你们怎么不开灯啊？黑漆漆的，说话都不方便。”伏特加说着就打开了灯，客房内立刻被光明所笼罩。

琴酒阴恻恻的目光立刻落在伏特加身上，后者浑身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但还是十分坚持地说出了他一开始的目的：“大哥，今天是长崎宫日节诶，外面会放烟花，我们也去看看吧？”

月见山未来已经对“烟花”PTSD了，上一个跟她看烟花的在她心里已经是个路人了。她赶紧拒绝道：“不去不去，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你跟莱伊看过了当然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啦，但我和大哥今年都还没正式看过烟花呢。”被拒绝了的伏特加委屈道。

月见山未来：……

伏、特、加！

你这个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等着嗷，她早晚给你缝上！

感受到琴酒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打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去看吧，正好我也想看烟花了，大哥一起吧？”

琴酒看了一眼面带讨好的少女，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长崎宫日节是这座港口城市一年中最盛大的庆典。在白天还能看到花车游行，传统舞蹈“奉纳舞”，只可惜现在已经到晚上了，他们也只能赶上庆典收尾的时刻。

夜幕下，长崎港被灯火点亮，海面上倒映着城市的繁华盛况。随着一声巨响，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金色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紧接着，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烟花接连升空，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幅绚丽的画卷。

组织的人为了招待琴酒，特意选了当地最豪华的酒店里视野最宽阔的套房。

因此月见山未来只用走到客厅那侧的露台，就能看到最美的烟花。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次跟赤井秀一去看烟火大会，他们在拥挤的人群里寸步难行，甚至没能看完就因突如其来的暴雨匆匆结束。

然而此刻，她身后是五星级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有钻石一般耀眼的吊灯，欧式的精致装潢；眼前则是可以俯瞰长崎港全景的高空，一望无垠的大海，和不断升腾又绽开的烟火。

奇妙的落差感。

伏特加已经打开了房间内的迷你酒吧，他拿出了威士忌和提前冻好的冰球："喂，蒂塔，喝一杯吗？"

"不喝！"月见山未来靠在阳台的玻璃栏上，头也不回道。

"切，是谁说自己不看烟火的，结果比谁都积极。"伏特加哼哼道。

他殷勤地给坐在沙发上的银发男人倒酒："大哥，这酒是酒店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味道肯定不差。"

琴酒接过酒杯。

这是专用于品鉴威士忌的玻璃杯。

杯壁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冰球晶莹剔透，像是被时间冻结的月亮，沉在琥珀色的威士忌中，折射出昏黄的光晕。

冰球表面浮着一层薄雾，随着酒液的晃动若隐若现，仿佛在呼吸。

他微微抿了一口。

威士忌的醇香混着冰的冷冽在他舌尖跳动。

珐琅台灯的光线斜斜洒下，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到阳台。在他影子的中央，是少女的轮廓。

他摇了摇酒杯，一饮而尽。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伏特加问道。

"还不错。"他声音有些沙哑。

灯光、黑夜、烟火，琴酒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

那一刻，他跟她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杯中又被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液。

冰球在酒液中缓缓旋转，边缘被光线切割出细碎的棱角，像是无数个微小的镜面，映出房间的轮廓——

沙发的一角，窗帘的褶皱，还有她被夜风吹起的头发，以及露出的、粉白色的耳垂。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

她蜷缩在洁白的大床上，棕褐色的头发散落在身侧，焦糖色的百褶裙像花瓣绽开，而她就是花中诞生的精灵。

琴酒记得她安静平稳的呼吸，记得她颤动的睫羽，记得她紧闭的嘴唇。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嘴唇。

唇色既不张扬，也不低调，恰到好处，像是……花神的甘露。

"伏特加，除了酒还有没有别的饮料啊！"少女的声音骤然响起。

银发男人猛地回过神。

烟花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少女袅袅婷婷的身影从黑夜中缓缓向他走来，原本模糊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

他慢慢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看完烟花的月见山未来觉得有点口渴，但实在是不想喝酒。她无视了伏特加的嘲笑，自顾自地在酒吧吧台里摸出了一瓶肥宅快乐水。

"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喝汽水！"伏特加不屑。

"我还喜欢玩口香糖呢，你管得着吗！"月见山未来略略略。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可乐，然后朝着身旁沉默不语的银发男人举杯："大哥，伏特加，节日快乐啦！"

"哼，这种无聊的节日有什么必要说这些讲究话嘛。"伏特加哼哼两句，却还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干了，也祝你节日快乐！蒂塔！"

琴酒默不作声，但也很给面子地喝干了杯中的威士忌。

哦耶，今日份客套已达成！

在维护了同事之间脆弱的塑料关系后，月见山未来就兴冲冲地跑出去继续看长崎港的夜景了。

好不容易出差住五星级酒店，肯定要能玩一会是一会啦！

月见山未来站在宽阔的露台往下俯瞰。海风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庞，带着些许秋意的凉爽，驱散了她身体里的不知名燥热。

夜幕低垂，整个城市被灯光点亮，即使烟火已经散去，街道上仍然人头攒动。远处的港湾里一艘艘船只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宛如夜空中坠落的星辰，在平静的海面上摇曳生姿。

她正凝神望着远处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身旁突然人影一动。

月见山未来侧头看去，银色的光辉微微晃动。

是琴酒。

他举着酒杯，一身有些单薄的白衬衫被夜风吹皱，垂落的银色发丝也在空中拂动。

"大哥，你不冷吗？"

她下意识问道。

十月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了，尤其是在海港，才吹了一阵海风，月见山未来已经有些脑门疼了。而琴酒才穿了一件，她看着都冷。

银发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月见山未来立刻识趣地闭上嘴。

这人真是的，这么高冷，问候一下身体都不行啊？

"大哥，蒂塔，你们在看什么？"伏特加也过来凑热闹。

"看夜景啊。"月见山未来指了指下方的景色。

海港岸边的建筑错落有致，霓虹灯光勾勒出它们的轮廓，红的、绿的、蓝的，色彩交织，如梦如幻。街道上车水马龙，车灯汇聚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向着远方奔腾而去。往更远处望去，山峦连绵起伏，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山上的观景台也亮起了灯光，与城市的灯火交相辉映。

偶尔有几只夜鸟从眼前飞过，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灵动之美。

伏特加看了一圈后有些无聊地收回目光："……跟东京没什么区别嘛，全是霓虹灯，没意思。"

月见山未来立刻抗议道：“还是有差别的好不好！”

你自己眼神不好别怪景色啊混蛋！

"二战后被打断了脊梁骨，捡了别人的衣服穿就以为能遮羞了。"

琴酒喝了一口威士忌，他看着下方灯红酒绿的繁荣景象，不屑地嗤笑一声："最后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可悲。"

月见山未来明白琴酒的意思。

二战后的日本期望能够快速重整，强行借鉴和吸收西方的经验，带来的后果就是日本传统文化的破碎：各地的特色文化被现代文化所取代，越是繁华的城市，越趋于同质化。

但是！

话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白！考虑一下她作为日本人的心情好吗！

于是她委婉地提醒道："大哥，虽然你说的是对的，但你这么说不太好吧……"

琴酒一脸冷漠："我又不是日本人。"

月见山未来：……

哦，对哦，琴酒是俄罗斯人。

"蒂塔，你怎么可以说大哥说的不好？大哥说的就是最好的！"伏特加作为琴酒小弟自然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好大哥。

伏特加也不是日本人。

在场唯一的日本人月见山未来沉默了。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月见山未来直接就是一个滑跪，"大哥说得最好啦！"

无所谓啦，反正她又不是当时执行决定的人，她就听着就完了呗。

见少女不再试图辩解，而是乖巧地继续看夜景，琴酒哼了一声。他望着远方的大海半晌，淡淡道："回东京后，我教你用枪。"

"呃……这种小事就不需要大哥亲自来办吧？"

正在被美丽夜景净化心灵的月见山未来哽了一下。

不愧是组织top1啊，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人。

她刚试图挣扎就得到了对方一记凉凉的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