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挨蹭蹭地过了一年,二鱼准备升初二,而花姝小朋友即将迎来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重要考试——至少她认为是现阶段头等重要的大事。她已经把自己逼得有些疯魔了,再遇到写不出来的题时会发脾气:“为什么还是不会啊?我都已经写了那么多遍了,为什么还是不会啊?”
二鱼把她的脸从练习册前掰过来,看着她说:“别学了。我带你去玩吧?”
花姝皱着脸:“什么别学了?不学怎么会?学姐你说话还是这么的轻描淡写……”
二鱼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说话,我难道没有经历过吗?我因为表现得太过轻松反而被你否定了对吗?”
花姝接连几天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变成了一副全然震惊的样子,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她学姐生气。她用力盯着学姐锐利的样子,张张合合颜色鲜艳的嘴唇,然后咽了咽口水。
苏阿姨在旁边悄摸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身边这么好的资源不用……”
见人终于是听进去了,二鱼恢复了无奈的苦口婆心:“你就说这个状态学不学得进去吧?长一点的题目你捋五分钟都捋不明白,你现在还能看得进去一个公式吗?那你告诉我题目说的宽长90cm,你把它当底乘半天是个什么劲儿?!”
花姝忙顺着她的话低头一看:“对诶!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算好几遍都跟答案对不上呢,差点以为答案错了,哈哈!学姐你再多骂我几句呗,我还有哪错了呀?”
苏阿姨自觉惨不忍睹地侧过了身,二鱼一脸暴风雨前的宁静:“花姝同学。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玩?”
“去!去去去!学姐要我干什么我都乐意!”花姝把书笔一通乱甩,瞬间站了起来,“我的那条花裙子呢?是不是放这边的来着?苏阿姨!”
小律所内沉闷的气氛被点燃了,烟花一炸一个响。二鱼往书包夹层里掏掏,有位亲戚之前给了二鱼两张游乐园的票,被她随手丢这里边了,好像还有一周就过期了。二鱼的打算是如果花姝还在内耗不听人说话,她就带着苏阿姨去玩好了。
“学姐,你穿这个!”花姝拿着一条连衣裙,把她抓起来,兴致勃勃地在她身上比划,“好看,特别适合学姐!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问题~”
“呃,”二鱼兴致缺缺,这也太粉了吧,“你穿吧,我身上这套就行,反正我是带你去的。”
“那怎么能行?!”花姝瞪起眼睛,“这套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吊牌都没拆呀。我不适合这种风格,学姐穿嘛,我穿另外一件。”
“你还有另外一件?”二鱼犹疑地把裙子接了过来。
花姝又把她拐去更衣室,再出来的时候,花姝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外面等着她。
苏阿姨捧着早已准备好的相机,少女捧脸状,“哎呀好可爱!!你们两个漂亮的小家伙,来排排站让我照一张。”
二鱼在花姝的臂弯里,很不自然地扯扯裙摆,难得穿一次裙子,还要被迫留下黑历史。
“我是考前一个星期还出来玩的历史第一人。”排队的时候,花姝对着她眨眨眼睛。
“算了吧,”二鱼示意身旁一丛一丛的学生,“看那些,跟我们差不多大的。你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那以后还有中考呢,高考呢?你每次都这么发疯地学吗?”
“是,是。”花姝搂着她的肩膀,“那以后学姐每次都这样陪我出来玩,我就不紧张了。”
那么远的远方。二鱼摸着下巴:“不一定每次都能拿到免费的门票啊……”
花姝看着她,心说我恨你是一块木头。
跳楼机、大摆锤、垂直过山车,花姝怎么刺激怎么来,把二鱼这个胆子小的吓不轻,陪她玩了两把,下台阶的时候腿都在抖。
在设备上被猛甩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在想万一她死了算不算一尸两命。
“学姐,”花姝扶着她,很明显地憋笑,“你没事吧?”
二鱼强撑道:“还、还好,缓缓就行……”
花姝说:“那太好了,学姐我们去玩那个鬼屋吧。”
二鱼抬头看着正对面那个很有年代感的小黑屋,为了渲染气氛还在门口摆了一个大音箱,专门放阴森森的恐怖音乐,排队的人还不少,看着像一个个把自己往鬼嘴里送。二鱼作为一位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看个悬疑小说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真点胆小鬼:“不去。”
“诶呀,去吧?去吧!”花姝不乐意了,抓着她摇摇晃晃,“这鬼屋可有名了,来游乐园必玩榜第一!学姐不是说陪我玩的吗,我现在就想玩这个。学姐之前是不是没有进过鬼屋?没事的其实一点都不可怕!我会保护学姐的——”
二鱼很痛苦地被她拖着走,还是很害怕,她光看那鬼口大开的门就自动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早年她一个人在夜晚的出租屋时就很擅长自己吓自己。
“姝啊,要不你还是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不要嘛我要和学姐在一起,学姐快拿钱,我们进去了。”
“茜茜?”
拉拉扯扯之间,有人叫了她一声,听上去有点意外。二鱼转过头,看到一对仿若复制粘贴的姐妹,带着同款的渔夫帽,正站在门边。
“林如意?”
“真的是你啊。”她走近了一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花姝,“茜茜,原来你也有妹妹?”
“我不是她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花姝上来搂住她。
“哦哦,”林如意了然地笑笑,“好朋友啊。”
“是要玩鬼屋吗?”林如意问她。
二鱼露出求救的神情,她真的不太想进去。但是花姝死死箍着她,脸上的意思是“你不会自己看呐?”
“要不咱们搭个伙儿?这是我妹妹,林如愿。”林如意不气馁地搭话,然后低头对那小女孩说,“我们也玩鬼屋吧,好不好?”
小女孩薄薄的眼皮,蜡黄的脸,被阳光照得微眯的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二鱼。见人看过来了,又急忙避开视线:“都、都行。”
“那你们等我们一会儿吧,我们去排队。”
验票员已经递给了她们门票,现在站在一旁等下一批,微风徐徐吹起她们裙摆翩跹。
花姝小声地问她:“这是不是上次麻辣烫家的姐妹?”
二鱼点了点头:“命运很奇妙呢,姐姐现在是我同班同学。”
花姝远远地张望了一下:“是很奇妙,还当上好朋友了。”
“你干嘛?不喜欢她啊?”
“这一对姐妹我都不太喜欢,不过学姐的交友自由嘛,我肯定是不干涉的。”花姝搂回她,撒娇道,“不过学姐要告诉我,我是不是和你关系更好呀?”
二鱼惊奇道:“我们都认识多久了。”顿了顿,又说,“而且,其实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走。”
花姝瞬间了然了,笑得很明媚,真正的人比花娇。
等到林家姐妹后,她们四个组成小分队一起走,酷妹妹说要打头阵,二鱼她们就断后。
规则是一共有四条游玩路线,选定一条后顺着指示一路向里,期间需要找到必须的钥匙才能够打开终点的门,且中途没有任何逃生通道,选择进去了就得完整地走到头。
她们挑挑拣拣,在二鱼的强烈抗议中选择了一个众恐怖中的小清新“少女的心事”。
刚进去是一个特别窄的小道,遮光帘一下,就一点光都没有了,全靠道边的红光照明。正中一条十分粗壮的石柱,不住地缓慢旋转着,二鱼忍不住好奇斜眼去看的时候,正好转过来一张人脸,在红光中跟她打了个照面。
二鱼一炸毛,冷汗刷地下来了,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是一个皮雕的假人面。
这才刚开头就把自己吓得要死,二鱼忍不住对自己未来的半个小时感到忧心忡忡。
“学姐,看什么呢?”花姝在一旁拉着她的手。
二鱼指给她看。
“诶哟我去!”花姝大惊,“这鬼脸做这么逼真呢,刚还没看见。”
二鱼嘲笑起她,这表现不是跟她差不多。
但是胆小人和胆大人的区别就在这里,花姝被吓完后,兴致勃勃地还想凑近仔细观察一下,林家姐妹也扒着护栏在看,只有她在小道另一边瑟瑟发抖:“别看了,别看了,往前走吧,快点出去。”
花姝跑回来握住她:“学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走了走了!”
走过人面柱,转眼就是太平间,一张张白床贴墙放这,上面的床单被褥无一不浸透了血浆,黑硬得结了块。床头挂了每一位死者的遗照,摆了祭台,她们一迈入,祭台上的烛火便自动熊熊燃起,滋啦声中,红红火火地照过每一张床上尸体发白腐坏的脸。
红蜡烛朝前排列,明明灭灭,像是亡者的呼吸,吸引她们往前去。
可是死人怎么会有呼吸啊啊啊。
二鱼脸色跟这群仁兄差不多,这小小鬼屋,是否做得太逼真了一点。
她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在微暗的烛光中努力探听着周围的动静,一时只有她们脚步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阵阵回荡。
花姝正紧紧贴在她学姐身边,学姐的体温透过衣物暖烘烘地传递过来,心猿意马间,突然感觉到无法再向前,好像是衣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她半惊半惧地回头,同时冰冷黏腻的触感已经鬼魅般地贴上了她裸露的小臂。
竟然是一个女人!从血棺材一般的病床上爬了起来,抓住她的同时抬起了脸,眼部的血窟窿和扭曲的面容在烛火中暴露的一瞬间,冲天的尖叫声在屋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