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概因为内心不安，方宁今天晚上睡得并不好。

断断续续地睁眼醒了好几次，看着漆黑一片的宿舍，又有点后悔没让秦韫之留下来。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

虽然睡得不太安稳，醒得多，但再次入睡也快。

睁开眼后看着没有人，随便想了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很快沉入睡眠。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不到七点，方宁就睁开了眼。

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后，他逐渐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然后才打开床帘，脑袋往其他人床上看。

没人。

三个床位都空荡荡的，还很整洁，没有睡觉过的痕迹。

但是也不排除他们起得比自己早。

机灵又警惕的小猫，总是能想到各种突发状况。

——毕竟猫科动物的天性就是聪明、敏锐、机警、睿智。

方宁又将脑袋探出去了一点，往床下看。

还是没有人。

看来他们昨天晚上都没有回来。

也是。

谁知道舞会要开到什么时候。

如果是宿舍刚锁门，阿姨可能念叨一两句就放他们进来了，但要是凌晨两三点才回，宿管阿姨不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方宁就觉得心情舒畅，这会儿又觉得阿姨是正义的化身，勇敢保卫着宿舍的秩序与和平。

就该这么骂他们三个。

方宁心情很好，哼着歌儿起床刷牙洗脸。

室友全部不在，耳边听不到奇怪又令人费解的声音。

世界安安静静，一片美好，他待会儿要大吃特吃三食堂的糖饼和锅贴——

等等。

好像有点不对劲。

方宁刷牙的动作倏地停下。

那……要是人都不在的话，他要找谁实验还能不能听到那种莫名其妙的声音啊？

可恶！

想到这里，方宁又变了一副面孔。

这群富二代公子哥真的很过分，还是个学生呢，就开始夜不归寝，真的没个学生样！还耽误他的事！

愤愤地洗完脸，方宁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手里捏着手机，在思考着要不要给陆鸣玉或者厉桀打个电话试探一下。

正犹豫的时候，宿舍门口忽然传来了锁孔转动的声音。

方宁愣了一秒，抬头。

门被打开，沈洵推门走进。

方宁：“……”

沈洵：“？”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洵先回过神。

很意外。

因为这是方宁第一次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里有茫然，无措，还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但就算这样，依旧勇敢坚持地继续和他对视。

这让沈洵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顺手关上门，主动和方宁打招呼：“这么早就醒了。”

“这、这么早你就回来了啊。”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嗯。”沈洵应声。

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语调都轻微上扬着。

虽然不太明显。

可这依旧不能消除方宁此刻的紧张。

老实讲，经过了昨天的事情，方宁现在对沈洵有点害怕……什么宝宝什么咬鼻子的，让方宁觉得既羞耻又害怕……

因为沈洵这人性格太冷了。

又冷，声音又比其他人稍微沉点，孤僻、面无表情，从来不跟人说笑，就很像那种实干派。

不说多余的话，但只要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那种。

方宁怕他真的咬自己。

但为了验证幻听有没有好转，方宁思考再三后，还是鼓起勇气，努力和他说话：“嗯嗯，还好，不是很早，再过四十分钟就八点了。”

“……”

救命。

这都说的是什么。

沈洵：“哦。”

顿了顿：“嗯。”

很尴尬的对话。

换平时，方宁的脚趾头都工作好一会儿了，可现在，他现在完全没空去在意这些。

方宁紧张地看着沈洵，耳边那种奇怪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一秒。

二秒。

三秒。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

数了足足一分钟，都没有再幻听，方宁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治好了，果然昨天就是个意外。

方宁的心情一瞬间好转。

他仰起自己的脸，唇角笑意蔓延，眼睛弯成了一个小月牙的形状。

乖死了。

沈洵目光凝住。

“我要出门吃早饭了哦，要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吗？”

方宁生气时喜欢搞连坐。

以前秦韫之惹了他，他能连坐到秦韫之的幼儿园同学去，发誓再也不给他们所有人一个好脸色。

但反过来，心情好的时候，他可以原谅全世界的所有人。

是他幻听，和沈洵没什么关系的，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坏呢？

这样是不应该的。

方宁：“我去三食堂吃早餐，6窗口的糖饼很好吃，我帮你带一点回来吧？”

沈洵看着他的脸。

“就这样哦，我先走了。”方宁站起身——

【笑得真好看啊。】

【可爱。】

【不过宝宝好粗心。】

【下巴上还沾着牙膏沫。】

方宁：“……？”

牙、牙膏沫？

方宁下意识抬手——

真的有牙膏沫。

一点点，不多。

方宁看着自己的指腹出神。

【好可惜，自己擦干净了。】

【好想替宝宝舔掉，不过这样的话，宝宝会被吓哭吧。】

【……更兴奋了。】

【好想把宝宝舔哭。】

啊啊啊啊啊啊！

方宁又崩溃了。

好羞耻！

这、这都是些什么话啊！

“谢谢你。”冷淡的，毫无起伏的声音。

【宝宝宝宝。】

【我会把糖饼珍藏起来的，我的乖宝宝。】

【你是世界上最乖的乖宝宝。】

方宁耳廓红透了。

……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方宁忍不了了，颤抖着指尖，一声不吭夺门而出。

“砰”地一声。

宿舍的门被关上。

令人羞耻到脚趾都在努力工作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

没食欲。

方宁买了一个糖饼，坐在食堂最最角落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

很心不在焉。

吃一两口，就在手机上面搜索着相关词条。

【幻听是精神病吗？】

【人为什么会幻听。】

【人为什么会突然得精神病。】

一大堆的搜索记录，一边吃，一边搜。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方宁都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答案。

最后一条搜索记录是：【得了精神病一定要去看医生吗？】

【精神病会不会自己好。】

[您好，不会。]

[更多咨询详情，请留下电话号码，我院将有专业人员与您取得联系。]

方宁：“……”

方宁绝望了。

垂头丧气的，趴在食堂的桌子上。

“怎么了这是？”

调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方宁抬起脑袋。

一个男生端着餐盘走到他面前坐下，笑道：“隔着老远就看见你坐在这唉声叹气的，发生什么事了？”

“……南沅？”方宁眨了眨眼。

南沅：“嗯哼？”

南沅是方宁为数不多的，一点也不讨厌的朋友。

大概是因为南沅长得让人很舒服，待人也有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和那些讨厌的人都不一样，所以方宁把他划到了朋友的范围。

同时，他也是方宁在心理系唯一的人脉。

等等。

心理系，精神病。

词条成功连接在一起，方宁眸光忽地一亮，连忙将手边自己还没有开封的牛奶递了过去。

这么热情。

南沅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没等他问方宁到底怎么了，方宁就很主动地直奔正题了：“南沅，问你一件事哦，幻听是精神病吗？”

南沅：“……嗯？”

“谁？”他担忧地看向方宁。

“我……”顿了顿。

方宁一脸真诚：“一个朋友。”

南沅：“……”

南沅：“哦。”

南沅低头剥着水煮蛋的蛋壳，思考了片刻。

“幻听不一定是精神病，但如果真的有了这种症状，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看看。”

“严重吗？”

“还、还好吧。”方宁不太想去医院。

他不知道自己的钱够不够，又不想找秦韫之借。

方宁抿了抿唇，还在思考。

要不找到工作，有了存款再去？

“……还好啊。”南沅说：“也就是偶尔听到？”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嗯？

方宁眨了眨眼。

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似的，他连忙问道：“是压力太大了，不是精神分裂引起的幻听是吗？”

南沅：“说不好，综合原因有很多，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看看。”

方宁又不说话了。

南沅也沉默了几秒：“你现在有没有……”

“没有没有。”方宁摇头：“平时没有什么问题，就只有……和室友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听到。”

“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听到他们说话，实际上他们压根没有开口。”

“但只要不和他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异样。”

“……这样啊”南沅愣住。

显然，他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方宁忽然想到。

南沅沉思几秒：“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啦。”

“真的吗？！”听到南沅同意他的说法，方宁眼睛都放光了。

并且他还举一反三：“因为最近他们一直都在宿舍嘛，昨天又突然吓我，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他们把宿舍的空气都变少了！”

南沅：“有可能啦，有可能，但还是要去医院……”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总归是要治好嘛。”

“去医院才能治好。”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南沅看出了方宁不想去医院，耐心劝道：“不要讳疾忌医啊，方宁。”

“我知道，就是……现在不方便嘛。”方宁抿了抿唇，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试探性地询问：“如果不去医院的话，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幻听啊……？”

好吧。

南沅无奈地叹了口气。

“尽量无视吧。”他说：“当作听不见就好了，不要被影响。”

“但是方便了一定要去医院，宁宁。”

“……好！”方宁懂了，神色逐渐坚毅，点点头。

-

和南沅友好交流结束后，方宁鼓足勇气回到了宿舍。

两手空空地回来。

沈洵目光顿住。

【宝宝是把我的糖饼忘了吗？】

【等了好久，还以为真的能收到宝宝的爱心早餐。】

【果然只是随口一说吧。】

方宁：“……”

不要被影响，不要被影响。

方宁默念着。

【坏宝宝，好坏啊。】

【但坏坏的也很可爱。】

“……”方宁颤抖着手去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