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可的话不遮不掩从她的口中说出，相较于陆明拓意欲不明的戏谑，黎月的回答实在过于坦率。
他不得不承认，真诚才是必杀技这句话，不无道理。
陆明拓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指间是生疏的长度，态度随性：“看起来像个好学生了？”
黎月诚实道：“好坏没有标准，坏学生也有黑发。”
“黑发的坏学生是谁？”陆明拓低眸一问。
“不是你。”黎月无意细说。
“嗯哼？”
苗有仪笑容可掬，揽过话茬：“小月这是夸你帅呢，这都听不出来呀！”
黎月偏头不语，算是默认。
陆明拓唇边扬起，不忘对着苗有仪笑说：“是苗姨手艺非凡。”
“哈哈哈，那可不。”被夸了一下午的苗有仪依然止不住内心的欢喜，越看眼前的小伙越喜欢，“下次剪发还来苗姨这儿，苗姨让你永永远远都是精神小伙！”
“行啊。”陆明拓笑着应是。
须臾，店里进了新客人，苗姨招呼两句后本想留他们吃饭，被黎月委婉拒绝了。
“小月，别忘了和你妈妈说来舞团啊。”苗有仪叮嘱。
黎月：“好，我记得了。”
苗有仪牵起陆明拓的手，拍了拍：“小月也是好孩子，小拓你也是好孩子，以后可要跟着我们家小月好好学习，不要再放任自己了啊。”
陆明拓看了眼黎月，“我会的。”
苗姨开开心心送了两步，见黎月和陆明拓走出巷口才回店里继续工作。
天色渐暗，街边店铺零星亮起了灯。
陆明拓忽然说：“卓哥那边事情都解决了，你放心。”
“嗯，他和我说了。”黎月头微抬起，送了下手中的手机示意，继续按下屏幕上的回车键。
黎月给聊天对话框对面的卓景山回了消息，卓景山询问着她事后是否平安到家，并和她简单交代了下后续的情况。
看样子陆明拓并没有将下午两人的事情告诉卓叔，倒是省去了她不少解释的时间。
“转校生挺招长辈喜欢。”
陆明拓莫名一句感叹。
黎月不解，顺势答道：“卓叔和苗姨吗？大概是爱屋及乌吧，他们都很喜欢我妈妈。另外，虽然你有演的成分，但苗姨应该也挺喜欢你。”
陆明拓轻笑挑眉：“是吗。”
黎月见他不置可否的模样，捕捉到他细微的逃避情绪。
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最后只加了句：“嗯，卓叔也很护着你。”
陆明拓踏下侧石台，低头看着还在回消息的黎月，自然问道：“家远吗？我送你。”
“不用。”黎月缓声拒绝，仰头对他说，“我家就在附近。”
陆明拓没继续客套，利落背过身，随意地朝她摆了下手背，漫不经心道别：“我先回听春了，拜拜～”
黎月抬头时他已走出两步，大方接受了他倏忽的离开。
“拜拜。”
回完卓景山的消息，黎月背朝陆明拓离开的方向迈步。
*
凌晨一点，夜幕低垂。
市中心首府别墅内。
一楼的环室灯带幽暗，沙发上陷入一人身形，肆意被包裹。
陆鸿垣自书房踱步而出，捕捉到楼下的身影后眉头紧皱，通身盛气凌人：“你又去哪里鬼混到这么晚？没有一点学生样！能不能学学你弟弟！”
未等到回应，陆鸿垣郁怒，一步一步踏步下楼。
一楼凉气过盛，鼻尖飘散的酒精气息愈发浓烈，陆鸿垣走近，睨了眼沙发中的人，不满叱骂：“喝酒喝到耳朵也聋了吗！”
陆明拓不语，捏了捏太阳穴缓缓从沙发中站起身，无声与他擦肩。
“站住！”陆鸿垣忿然作色。
陆明拓脚步应声停顿，转过身调谑道：“我弟弟，您的宝贝儿子不是在家吗？喜欢就去他房间里亲亲抱抱啊。”
“目无尊长！我是你父亲！”陆鸿垣呵斥，面颊迅速涨红。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陆明拓嗤笑，不咸不淡回应。
“等您什么时候学会尊重我死去的妈了，再让我来尊重您吧。”
“陆明拓！你给我站住！”
*
周一上午，早读结束。
“好饿……”韩启航饿着肚子晃悠到隔壁范奇奇身边暂时空了的座位上，“喂，胖子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范奇奇白了他一眼，边从抽屉里掏吃的边没好气地说：“怎么不直接饿死你，还要浪费我一口粮食。”
“我多吃一口，你少吃一口，全当减肥嘛。”韩启航嘴欠催促。
范奇奇拿出两袋面包在他眼前，显摆似的撕开一包，囫囵塞进嘴里，含糊道：“不给不给，就不给你。”
韩启航俯身压过去抢夺，被范奇奇逮个正着。
两人打闹的间隙，一抹身影从教室后门迈入，径直走到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
“唰——”
一声拉开椅子。
扭着上半身正抵抗范奇奇袭击的韩启航扭头艰难道：“不好意思同学，你走错班了吧？”
见余光中的人毫无反应，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韩起航拱着身再次好心提醒：“喂！同学，你怎么睡在这儿啊？？你走错班了。”
来人无动于衷。
范奇奇见状，收了手，两人好奇对望。
顾不得腹中饥饿与近在咫尺的面包，韩启航走回自己座位，拍了拍桌面，居高临下地说：“喂！醒醒，醒醒，怎么乱坐别人位子啊，你知道这是谁的座位吗？快点走，免得等下被——”
“你要不要仔细瞧瞧你爷爷我是谁？”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警告声。
韩启航一愣，感受到黑发下扬起的那张脸上一览无余的倦意和正被疯狂压制的戾气，扑面而来。
“？”
“？？”
“？？！！！”
秋日的寒意骤临，韩启航大惊：“啊！拓哥？？！！”
“是你爷爷。”陆明拓冷冷回了句，又趴了下去。
教室内一瞬间禁忌无声。
韩启航的惊叫声随即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与低语。
“喂喂喂，你快看！奇迹了，拓哥染回黑发了！”
“真的假的？！你眼花了吧？……卧槽？！”
“操……公鸡会下蛋了啊？陆明拓还真的听了老班的把头发染回去了啊！”
“看不出来，老班不简单，有点东西啊！”
“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
“黑发……更帅了……”
“喂！摄像头压低点，别被发现了！”
……
黎月回到教室时，后排保持了一种异于往常的安静。
见韩启航一副恨不得把椅子直接安在走廊上的架势，惘然扫过正在睡觉的陆明拓，不明所以。
黎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恰和里侧的杨和彬对上视线，见他不动声色往里躲了躲，也无意多交流。
周柚柠两分钟前回到教室，该听的都听得差不多了。
隔着走廊，她拍了拍黎月的桌子，小声说：“看见没，陆明拓乖乖染了黑发诶。”
黎月朝斜后方匆匆瞥了一眼。
他似乎很累，头埋得很深。
“嗯，我知道。”黎月心生疑窦，泛泛反问，“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周柚柠反应过来后凑近她惊叹道，“一年多诶，向学松隔三差五就点名提醒，学校通报一年多都没让他反省，就这么平平静静无声无息染回来了？不奇怪吗？”
黎月被她反问得也莫名萌生出一股困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哪知原本趴着的人正巧抬头，视线与他撞个满怀。
两腮浮出被抓包的温意，黎月迅速撤回目光：“不奇怪，可能学校采取了特殊手段。”
“不会。”周柚柠看后排的人睡了回去，才低声反驳，“他这么随心所欲的人，有什么手段能让他乖乖听话啊。”
黎月：“不知道。”
“你说，他该不会是……”周柚柠勾勾手示意黎月靠过去，而后将音量压到最低，神秘兮兮说，“……谈恋爱了吧？”
“。”黎月沉默，无言以答。
见她毫无兴趣和反应，周柚柠才讪讪圆回话：“我想也不应该，最近除了和你，也没听说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八卦。”
“可能他忽然……”知道前因后果，但不好直说的当事人黎月搪塞道，“过了叛逆期。”
“你是认真的？”周柚柠表情诧异，满是不认同。
黎月肯定点头：“嗯。”
“噗。”
身后传来低笑。
黎月没回头。
她们这么小声，他应该听不到吧……
临近八点，周柚柠回到自己座位，黎月翻开书准备听课的资料。
“拓哥……我错了。我发誓，我是真没认出来！”韩启航拖着椅子移回座位。
瞧见只睡了几分钟的人不动声色坐了起来，露出那张恹恹的脸。
韩启航先是一惊，失神片刻后才好奇道，“拓哥你怎么突然就把头发染黑了啊？”
“怎么？我染个头发还得提前打个报告？”陆明拓语气无波，倒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
韩启航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纯好奇嘛。”
陆明拓不温不火回了句：“想染就染了。”
韩启航一副了然的表情：“换个发型换个心情嘛，我懂。”
陆明拓没说话。
“迎接新的开始。”韩启航恍然大悟，警惕地观察四周后，凑近忍不住得寸进尺问：“拓哥……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陆明拓睡眼惺忪，平静地盯着他，不恼反笑。
“今天这顿揍，你是非挨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