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五条还是在双眼迷茫的侧耳倾听。他很努力的理解了一下这些超链接，随后放弃理解：

“所以老子才说到底和老子的裤子有什么关系啊！”

二十七岁的五条气得喵喵大叫，喵喵喵：“而且、老子也没说要抓啊！？我只是想开结界而已啊！帐！！”

“……诶？”

一直觉得那个手势有些不对但说不出来的系统恍然大悟：

【哦他是开结界防止别人看见。】

系统想了想，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开估计也没啥大用。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马上就要来了，还有记者正在尝试翻山越岭。窗电话都快要把他手机打爆了……】

林下爱没忍住抿了一下嘴。

【原来口袋里震动的是手机吗。】

系统沉默中夹杂着点惊恐：【……不然还能是什么！】

林下爱没有回话。少女低着头，有些落寞地收回手，吓得五条老师赶紧一个瞬移闪开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开口，表情叹息中又夹杂着迷茫。

【居然、既然只是想开结界……？】

场面一时间很下饭。老虎和［五条］都津津有味地看着，直到角落里一声压抑着、但逐渐猖狂、最后有些放飞的笑声打破了宁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哈哈哈！”

原来是还在阴暗兜着手围观的太宰。他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院长旁边，一边蹲着，那怎么甩也没甩下来的大衣在满地的烂苹果果肉里整洁的像是刚刚烫好的，一边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整个头连着头发也一起抖动。

大概是察觉到别人的视线，太宰他……

笑得更大声了。

倒地不起的院长抬头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又默默扫了一眼身边一圈的人，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最想知道、好奇到如今、在死之前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你们是谁啊。”

无人回答。

而老虎、腐烂的魔女如梦初醒，口中爆发不似人的尖叫，眼睛骤然落在院长身上。

必须杀掉必须杀掉必须杀掉。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在魔女无人听懂的语言中，苹果树的树叶舒展，更多烂苹果从那伤口中的果树里掉落。有些砸在地上腐烂出大洞，有些飞奔着涌向周围的人——

林下爱惊慌失措，左扭右爬躲避，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可以不用躲。五条悟含笑不语，所有苹果停留在他面前，像是撞上空气墙，拼尽全力无法触碰。太宰依然不动，长手的苹果落在他身上，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就迅速消失，像从未出现。

在如今调试好的通用规则里，人间失格仍然有效。

他双手插兜，绅士地让出战场。抹去眼角笑出了眼泪，太宰治又和阴影融为一体。

林下爱来不及给这个一直在装的家伙一脚，飞速松开手，扑过去把脑袋里组织好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不要啊小月下！你还记得那年大雨河畔，我与你，我们两个人，说好了你会当一辈子的魔法少女，而我在实习期间会当你永远的经纪人吗！你还记得我是你的经纪人姐姐吗——”

“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姐吧！”

老虎并不感动。

老虎只想把这个人拍开。

林下爱衔接抱头转身逃跑，又开始吱哇乱叫：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她气沉丹田，“小月下，我知道你的本性是善良的！家里还有亲人在等着你啊！不要在这里就做傻事了，想想在家里等你的朋友！”

［五条］帮忙稳住了老虎。白毛少女神情复杂地把老虎强制按住，动作中隐约透露着化神期屠夫杀猪的气势，三分潇洒三分冷漠四分放荡不羁，朱唇微张：

“这样哄孩子的歌谣，你从未对我唱过。”

林下爱迷惑不解：“俺也没唱歌昂。”

玩归玩，闹归闹，别把魔女化不当玩笑。林下爱看似很镇定，其实紧张得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五条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自己差点被强势夺走的裤子，发现无事，于是放心的又重新微笑了起来，上前循循善诱：

“像这样的情况，你们没一个解决办法吗？”

林下爱声音沉痛：“理论上是有的。”

她沉默半响，有些难以启齿，又说：“只可惜我是一个不中用的实习大学生。等我一下，我问一下校长。”

五条叹为观止：“你们还有校长昂？”

【所以系统救救！！】

系统是一直有在看的。只不过他的部门本来其实是综漫组中的玩家部门，任务大概带着宿主在世界里获取不同的名声、喜爱。也当过新手指引系统，负责带领那些不小心流落到其他世界的穿越者回到自己的世界，后面才被匆匆换到次元稳定的测试部门，负责综漫其中的少年漫分组。

他数据库里的资料都是接宿主时新下的。

而魔法少女一般属于综漫中的少女漫，算是跨了一个小部门，资料库又只能临时从隔壁那里借。而魔法少女小圆在魔法少女中也算是重量级别，宿主这边的规则又和少年热血漫进行了磨合，造就了细微的差别，因此系统只能忙忙碌碌地直接拖拽模型来计算。

他先是尝试了方案一：物理轰炸。不行，这会造成两种情况——前一种是力量耗尽变回楚楚动人魔法少女，后一种情况就是两方对冲让小月下下意识动用更多的力量，魔女化身越来越强，然后进度条直接100%大家吃席。概率是后者70%。

方案二：嘴炮感化。不行，已经试过了。

方案三——系统绞尽脑汁没计算出可行的、能安抚好小月下又保护宿主的方案三，恨不得一拳把自己砸升级。所以实在不行……

“一定要阻止吗？爱酱？”

一直阴暗观察的太宰治突然开朗地开口。

十八岁的黑发少年脸上带着笑意，语调懒散又轻盈。他从此至终都在观察，突兀的开口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汇聚。

林下爱回头，只看到太宰那晦暗的鸢瞳在阴影下笼着一层虚浮的笑意，声音像摇曳灯火、在水中融化的棉花糖、轻易就能被吹散的蒲公英。

太宰治高兴地说：“只要让这只老虎吃了地上倒着的人、就是这孤儿院院长啦！像这样的话、只要这样子的话，事情不就解决了吗？目的达成了，她就会自然而然的变回来了吧？”

【……】系统一下子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和太宰治不谋而合，不由得进行自我反思。

太宰治指着院长，对方撑起上半身，默不作声，只留下太宰一个人侃侃而谈，双眼明亮，“爱酱，你的学生来平行世界吧？因为自身特殊的、变成老虎的能力，被院长虐待的孤儿——多可怜啊！”他的声音好像真的很悲伤，长长地、慢吞吞地、歌剧般地，“她是想复仇吧，为什么不呢？用暴力去对待别人的人，被暴力反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个事情我知道啊。”

林下爱诧异地看向他。

“但是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她说，声音平静，“对于孩子而言，杀人这个选项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而且话说回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报警吧！”林下爱吐槽道，“你这小子，下次再这样我就在你旁边背诵道德与法治。坐在你床头也不和你唠嗑，就是用背诵来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

【……是思乡之情吧。】

院长沉默了，因为表达自己无所谓的话被噎回去了。林下爱也沉默了，因为发现自己口误。而太宰治再一次晃悠悠地拖长声音：

“但爱酱在小时候杀过人呢。”

“……”

林下爱眨了下眼睛：“那个、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情。我并不想说不应该受到惩罚之类的事情。”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对于我而言，无论用什么样的理由，暴力永远只会是暴力，苦难与不幸本身也只会是苦难与不幸。所以我不会去听这位院长的理由，也不会告诉小月下。他们长成了正直的人并不能说明苦难是有意义的。苦难并不能构成什么，也无法养育什么。”

“被暴力对待的人终究会被暴力所反噬——我喜欢这句话。但是小月下不需要使用暴力。孩子的话、作为成年人，在她成长到意识自己掌握着什么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应该由大人来吧？”

“所以如果小月下清醒过来，说只有这个人死掉我的痛苦才能结束的话。我会帮忙解决哦。”

林下爱平静地、温柔地说，“无论是痛苦和不幸的事情，都应该由大人解决。”

太宰又沉默了一会，弯起眼睛：“那她此时此刻不是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吗？”

“不。”黑发绿眼的女生摇头，“现在这不叫选择，应该是在清醒的情况下的选择才叫选择。每一次选择，都应该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正在夺走什么、失去什么。背负自己选择的后果、义务、权力，支付自己应尽的代价。因为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子，大部分的选择都只能自己背负。”

“我要告诉她这些。”

“然后，她清醒后的每一次选择，我都想要和她一起。”

“因为哪怕只是实习经纪人，这也是我的选择。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林下爱再一次往前走。

风从破荡的窗户里涌进来，吹起她的长发，墨绿色的眼眸在发丝下闪闪发光，明亮如珠宝。［五条］正在尽心尽力地压制魔女，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明显因为控制手段不足有些烦躁，不由得频频望过来。

【——俺有办法了！】

林下爱走了两步，忽然欢喜了起来：

【我们想那么多干嘛，不是有安全屋吗！！不是说安全屋可以缓慢净化魔女状态吗？！】

系统疯狂翻魔法少女手册的手忽然一顿。

【……】

对呀。

世界意识不就是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们吗？他们不就是已经留下了一个保护魔法少女不被魔女化的后招吗？只要不是彻底变成魔女或者死亡的话就可以了啊！

我都在研究些什么啊！！

我的人类化程度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怎么能干出如此蠢事！

反应过来的系统恨不得给自己两大耳刮子，这就是业务不熟练没有研究过少女漫的后果。刚想通的小爱同学忍不住欣慰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感叹自己真的是聪明绝顶，居然发现了苹果不是香蕉。

我怎么能聪明成这样！

两个都是刚上任的魔法经纪人兼魔法学院校长心想怎么不等自己死了才想起来，火速开始行动。系统瞬间随便挑了一个类似于门的东西接上安全屋——是那扇已经没有玻璃的彩窗！林下爱递给［五条］一个眼神，［五条］心领神会、一拍即合，在腐烂的魔女已经在这过家家般的玩闹钟快要嚎叫出声之前顺手扛起了对方——

十八岁少女拔山兮气盖世，力拔老虎，往上一抛——

林下爱丝滑地借着力，扣住墙壁爬了上去，一脚跳进窗户里。她落在安全部的地板上，一个滑铲趴下，［敦］不偏不倚地砸在经纪人背上。

老虎已经重新变身成了孩子的模样，十一岁，沉沉的睡着。火锅的香料悠闲地飘到两人身边，林下爱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坐了起来，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紧张地检查呼吸和脉搏，看着对方下面眼睛有轻微抖动人也没凉快，就连系统也亲口保证休息一会就好才拍着胸膛松了口气。

［事件*魔女化身结束。］

［当前魔女化进度清零。］

［羁绊值加25%。］

［当前羁绊值：35%。］

［解锁故事背景*听闻：

——院长不喜欢那个孩子。大家都不喜欢那个人。院长总找各种机会去教导。在地下室，一关就是好几天。锤子，火钳，棍子。不给食物和水。就算那些大孩子把那个孩子故意剪得乱七八糟、衣服就在外面到处乱踩，院长不在意。如果是执念的话、是复仇吗。或许是想杀死所有人愿望？］

林下爱看完了这个故事，感觉一阵牙酸。她掀开上衣，面对腹部上的伤口一时间就是很想杀人。

系统刚想点头附和。

【——给我憋回去。】系统声音沉稳。现在杀了主线剧情还过不过啊。反正这货迟早都要死啊何必呢。

林下爱稍微低下了头，忍不住顺手就在自己包里找一下以前工作时受伤所用的褪疤膏。毕竟夏天穿短袖的时候露出伤口实在是难以解释，总不能指着肩膀上那条长达半米的伤口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