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我睡不着,刚好路过。”
齐清宴和苏恨水分开后,自己去沐浴更衣,脑子里细细琢磨着如何与祁帝述说平州之事。他干脆又转回书房去研磨书写奏折,写完后又心生烦闷,又见得苏恨水房屋灯火亮堂,想与她说说话解闷。结果只见苏恨水打开了房门,请魏思寒出门而去。
齐清宴吓得藏在暗处中,远远的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或是交谈或是动作,他听不见看得模糊,却不敢上前一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听苏恨水和别人讲话了,上一次是她和她师父,这一次是她和世子。
房门口的二人距离相近,齐清宴精神恍惚一阵,苏恨水喜欢世子?!
夜黑风大,苏恨水放下水杯,并不想细究齐清宴话里有几分真假,无论如何,她只想知道,她对着齐清宴,是否心跳会如同魏思寒在凑近自己一样:“齐师兄,既然无眠,我们庭院中走走吧。”
“好。”齐清宴嘴上答应得比脑子快。
二人在庭院中散步,并没有什么月色,漆黑一片,花草丛里有虫鸣,稀稀疏疏吼叫个不停。齐清宴提着一盏油灯,大腿直直地小步小步,一点点跟着苏恨水慢慢悠悠地步调。他们二人也不说话,风刮起一阵阵衣裙,二人都穿着里衣,披着外套。
苏恨水绞尽脑汁的想尽各种勾引男人的办法,却没有一点要行动的意思。脚下已经开始酸痛,二人来来回回在院子里游荡好几遍。苏恨水发困的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有些撑不起来。
“小苏,困了就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那你呢?”
苏恨水直勾勾地盯着齐清宴,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他有没有听到魏思寒要求自己勾引他?不对,自己在床上辗转了那么久,许是齐清宴才刚醒,真的只是恰巧路过。
“我当然也回去睡觉啊。”齐清宴看着矮自己一头多的姑娘,她打个哈欠,眼睛惺忪。齐清宴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我不困。”
苏恨水并未抵抗他手上的触摸,异样的感觉仿若一股神秘的力气透过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齐师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摸到齐清宴的手,从头顶摘下来,轻轻摇晃,二十岁的大姑娘,还如同孩童一样稚气未泯,她脑袋一歪:“齐师兄?”
这样的苏恨水是不常见的,至少对于齐清宴来说,他见过的苏恨水是平公巷里大侠女惊鸿一面,墓林路上她骑上马背,低身要拉自己上马,以及他触摸到她细细软软的腰间,电流酥麻感直击他的心脏,蹦跳得极其快速,脸马上红润起来。他想到苏恨水对着李如花时也会咧嘴歪脑袋,倏地心上荡起涟漪,蹙眉,悄悄将自己的手往后缩了缩。
“小苏,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齐清宴一出口便收不回来,他说完颇有后悔,女孩子家的心事,他不该越界去询问。
苏恨水分明感受到齐清宴的疏离,只得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我回去了。”
“我送你。”
齐清宴送苏恨水回房,又自己回到书房,伏案而睡,他闻着熟悉的书卷和墨香,犹如曾经无数个夜晚,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读完书卷,疲惫的沉沉睡去。
天亮,白色的光翻页,时间赫然变成了清晨。
钟祥一大早就到了平州城,看到两眼发黑的齐清宴,又见到揉捏腰间的苏恨水,不由得老脸严肃。钟祥比齐清宴年长四岁,与齐清宴一同入京科考,自认为是齐清宴的义兄,替他操心一切。
他拉过齐清宴,偷偷地道:“何时成的亲?”
齐清宴木讷着一张脸,还没从书中回神:“啊?”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但也不能瞒着大家啊。”
“钟兄,你误会了。小苏是我师妹。”
齐清宴顺着钟祥的视线,看见了在伸展腰身的苏恨水,她习惯的晨练,起势,手腕翻转,衣角翻飞,转几个圈,横扫千军。
钟祥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啊,好厉害一女子。”
齐清宴笑笑,与钟祥交接完工作事务,就备好马车,齐家卫和一众士兵在身后。世子宽大华丽的马车需要两匹马拉着,一个穿着艳丽的红色衣服,高大的人却是一副女子装扮,有人看见了说世子还有这等断袖的癖好。苏恨水却不置可否,这个人即使被胭脂水粉和艳俗的衣着首饰装扮,浑身却透着一股端正高雅之态。
苏恨水看见魏思寒难得换一身白衣,素衣在身,他又不喜挽发,散落如泼墨的发丝垂在脑后,他入马车前朝着苏恨水浅浅一笑,动口无声:我等你。
苏恨水垂眸,齐清宴和陈简意都节俭,不会置办多一辆马车,所以三人就共坐一辆。魏思寒的意思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等你好消息。
美人计何谈容易?
以色动情,以情坏事。
何况昨夜那番好时机她都没有成功,这个计划不行。
苏恨水对着马车里的陈简意道:“老师,世子叫我去他那辆马车。”
陈简意点点头。
苏恨水小步跑上了魏思寒的马车,搬着东西出来的齐清宴刚好见到苏恨水的衣角没入马车中。
魏思寒和身后的人皆是一愣。
“你来这儿做什么?”魏思寒不解。
马车宽大,却只有对面两座,苏恨水利落的坐到魏思寒身边,看着对面的男人:“你这儿舒服。”
魏思寒挪了屁股,却伸长脖子,整个身子都倾斜过来,又是鼻对着鼻尖,他说话间吐出的气息碰到苏恨水的整张脸,又在碰到时转瞬即逝,略微有些瘙痒。
“阿水,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畏惧。你连色相都无法割舍,谈何做官?”
“做官就一定要出卖色相?”
“有何不可?”
马车开始出动,马蹄凌乱的走窜,马车东倒西歪,剧烈摇晃。
当苏恨水以为她要撞上魏思寒的脸时,魏思寒率先一把捞过苏恨水,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二人身子随着马车摇晃,过一会儿马车止住。马车外面的人吵起来。
“阿京,你别乱动,你会驾马吗?”徐来骂道,将少年从马车前头拉下来。
阿京默地低头,他已经被吓傻。
“行了,快走吧。后头还有人呢。”魏思寒在马车里对着外面道。
徐来带着阿京上去,清风跟在马车下面观察四周。
徐来对着少年道:“像这样,抓紧,轻轻鞭行。”
阿京点头,看得无比认真。
马车内苏恨水一把推开魏思寒,气息因憋闷而紊乱急促,有一股淡香沁入鼻腔中,柔软的绵衣布料坚实的胸膛,她又红了脸。
魏思寒被退到靠着马车,与对面的男子对视一眼,那男人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不得已闭上眼睛。
“美人计谈何容易,你这副不入红尘一点也不靠谱。此计不行,我们走下一步吧。”
魏思寒坐好,马车徐徐而行。
行路半日,停歇吃食,又继续赶路,赶到半月山庄歇息一晚。
夕阳一落,车马行人到达山庄前。
一阵忙乱,安置好马和马车,众侍从和士兵安营扎寨。几个大人住在上门叨扰主人家,借宿一晚。半月山庄是一个酒庄子,见到魏器等人时,苏恨水隐隐有些不安。
苏恨水第一次见到这位中年人时以为他是男人,知他惊人事迹时苏恨水也不曾有所畏惧。可是当她思前想后,无论是大内监滥杀无辜,还是帝王削弱兵权,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他浑身是伤,一副鬼样,又是何人造成的?
苏恨水微微缩在魏思寒身后,魏思寒转身就走:“我想住外头。”
苏恨水一脸疑惑,看见魏器坐在桌子上喝酒,眼睛从魏思寒的身上移到自己身上。苏恨水漠然与之对视,相互纠缠的两道视线被陆善打断:“苏姑娘,好久不见。”
陆善,紫倩还有一个红衣姑娘与魏器同坐一桌。
苏恨水微微行礼:“好巧。”
苏恨水才想起来,魏器出兵挽城时是有条件的,但是至于条件是什么,李如花没有告诉任何人。
主家找了几间房子,落魄灰尘蒙着,许久未有客人到来,齐清宴和下人清扫一番,苏恨水也亲手和他一起忙活。
陈简意看着二人,一个是自小寒苦凡事都是亲力亲为,一个是自小闯荡江湖凡事都会亲自收拾好。心满意足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一个居庙堂,一个处江湖。心善者位高,天下人便有福。
苏恨水收拾好屋子,和齐清宴说要去找魏思寒,齐清宴漠然地点点头。苏恨水心上被凉水浇灌难在,自从那夜隐晦的试探之后,仿佛齐清宴对自己十分冷淡。
苏恨水不敢想象,如果她再做些出格的事……齐清宴总是在外人面前一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是他有时候一闪而过冰冷的眼神,特别好像只对苏恨水才会释放出这种异常的神情。苏恨水毛骨悚然,她跑到魏思寒身边。
魏思寒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鱼,已经剖腹洗干净,他坐在一旁拿过徐来削好的木棍,阿京搭木柴,清风钻木取火,四人分工明确,行动快速。火星燃起,阿京圆润的“哇”一声,魏思寒已经把鱼串在木棍上。他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把头要钻进起火的阿京往后提:“小心点,烧毛头了。”
阿京感叹清风钻木取火的速度,他凑近清风:“清风哥,你这技术神速啊,我以前去荒林时找野食,捣鼓半天都没有火星。”
清风不语,徐来话多:“他哪里厉害,没我削的木棍厉害。”
徐来摇晃几下手中的木棍。
魏思寒笑笑,也不知怎地,他回头一下就看见了苏恨水,笑容顿住:“你也要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