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樾垂着眼眸，视线落至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官方资料显示，顾祁安比他矮七公分，但顾总身材比例极佳，衣品又好，看着很显高，加上每次他们见面又都离得远，并没有机会比较身高。

直到此刻，他们面对面抵着，他才终于感受到他们之间确实存在身高差。

顾祁安下颌微抬，用上目线望着他，那双琥珀色浅瞳里，第一次透出一种类似茫然的情绪。

清纯又无辜，不再是美丽冷漠的，毫无感情的琉璃珠。

秦樾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陷进里面去。

“咳咳……”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咳嗽声，打破了洗手间里凝滞的气氛。

顾祁安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一把推开了抵在身前的男人。

秦樾毫无防备，往后一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他看着顾祁安，英俊的面容上并无恼怒，反而笑着调侃道：“顾总，好大的力气啊。”

顾祁安抿了下唇，抬手抖落披在肩上的西装，递还给他：“谢谢秦总的好意。”

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冰冷了，听起来还算客气。

秦樾欣赏完那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接过西装，语气相当惋惜：“可惜了，错失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顾祁安：“？”

谁是英雄，谁是美？

“抱歉顾总，我来晚了。”梁特助见状连忙上前几步，“西装给您拿来了。”

“好。”顾祁安接过新的衬衫和西装，又看了眼秦樾。

眼见对方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他只好绕过男人，往里侧的隔间走去。

秦樾抬了下眉，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又不是没看过，怎么这么见外呢？”

顾祁安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没搭理他。

梁特助哪里敢深思秦总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看过，只能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顺便努力将刚才撞见的惊悚一幕从脑海里清除。

“啪嗒”一声，是隔间上锁的声音。

秦樾“啧”了一声，转脸看向梁特助：“梁特助，你说顾总这是在防谁呢？”

梁特助干笑了一声：“没有吧，秦总。”

答案显而易见，总不至于是在防他这个特助吧？

秦樾也不在乎答案，鼻尖嗅了嗅，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顾祁安换衣服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从隔间出来了。

秦樾抽了张纸，擦干净手上的水，视线通过镜子望向身后的人。

顾总又穿上了毫无褶皱的西装，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瑕疵。

顾祁安将换下来的衣服递给梁特助，径直朝门口走去。

秦樾也转过身，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出现在宴会厅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秦总和顾总怎么一起出现了？”

“不知道啊，业内不是一直传他俩不合吗？”

“不是我说——盛泰不就是从寰宇手上抢来了这个项目吗？这秦总也是真不介意……”

秦樾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直视对方问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都不介意，你怎么还替我介意起来了？”

中年男显然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走过来当面反问，一时尴尬得脸红脖子粗：“秦总……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樾唇角含笑：“怎么称呼啊？”

中年男硬着头皮回道：“鄙姓王。”

秦樾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王总，还需要再修炼修炼气度啊。”

被小自己十几岁的年轻人训，偏偏对方又是自己完全得罪不起的人，此时此刻，王总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周边旁观的人也纷纷噤声，尤其是刚才跟着议论的几个人，生怕火烧到自己头上。

好在秦樾没有继续教训人的兴趣，随手从路过的侍应生盘中取了杯香槟，找投资人聊天去了。

来都来了，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归不是吗？

那边顾祁安刚站定，郑博文便低声问道：“祁安，你怎么跟小秦总一起回来了？”

顾祁安回道：“没什么，碰巧遇见了。”

郑博文追问道：“小秦总没找你麻烦吧？”

顾祁安微一摇头：“没有。”

不仅没找他麻烦，还好心借他衣服穿。

这反常程度，貌似比直接找他麻烦还要更麻烦。

“那就好。”郑博文话锋一转，“来，祁安，我再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

宴会彻底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顾祁安告别了郑博文，乘坐电梯下楼，准备离开酒店。

“嗡”的一声，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顾祁安取出手机，点进微信小号。

Y：【应酬结束了吗？】

今天离开公司前，顾祁安随口告诉过Y，晚上要去参加应酬。

77：【结束了，正准备回去。】

Y：【这么晚了，注意安全。】

77：【我又不是女孩子，担心什么？】

Y：【你不懂，男孩子出门在外更要注意安全。】

77：【……】

梁特助提醒道：“顾总，小心台阶。”

顾祁安一抬头，目光触及一道高大的身影。

不远处的路灯下，秦樾正倚靠在车门旁，低头玩着手机。

他个子高，被西装裤包裹起来的一双腿很长，姿态随意懒散却很赏心悦目，像卖车的男模。

顾祁安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浅浅笑了一下。

恰好这时秦樾抬起脸，看向他的方向。

两人远远对视了一眼，顾祁安迈开脚步朝自己的车旁走去。

秦樾站直了身体，开口招呼道：“顾总，要回去了吗？”

顾祁安微一颔首，算作应答。

秦樾目送他上了车，又笑着摇了摇头：“真冷漠啊。”

说罢，自己也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顾祁安到家后，打算先休息片刻再去洗澡。

他坐在沙发上，边喝水边给Y发消息。

77：【我到家了。】

Y的消息又是秒回：【好的，安心了。】

77：【很晚了，我还要洗澡，你先睡吧。】

Y：【你先去洗，我还不困。】

Y：【我还等着你给我讲讲，今天有没有碰见什么有趣的事呢。】

77：【好，那你等我一下。】

顾祁安按熄了手机，进卧室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路过衣帽间时，他瞥向里侧的衣橱，停下了脚步。

几分钟后，顾祁安穿了套红色露背裙坐到椅子上。

77：【我洗好了。】

Y：【比平常洗澡速度快了啊。】

Y：【是怕我等急了吗？】

77：【自恋狂。】

Y：【哈哈哈！】

Y：【好好，那就算我是自恋狂吧。】

77：【你不是想知道有什么新鲜事吗？】

77：【今晚我的老对手也在。】

Y：【你们发生冲突了？】

顾祁安略一思索，掐头去尾地描述了下当时的情境。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没说自己今晚是去参加庆功宴。

Y：【听你的描述，对方还挺有绅士风度。】

77：【绅士风度？】

Y：【没趁火打劫你啊。】

77：【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很反常。】

过去的一年多里，秦樾没少跟他对着干，虽然没有暗地里耍阴招，但每次见到他都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

突然变得这么友善，有点令人头皮发麻。

Y：【也许对方改邪归正了呢？】

77：【呵呵……】

Y：【笑什么？】

77：【我一般不会把人想的这么好。】

Y：【那也没什么，有防备心是好事。】

话题聊着聊着就发散了，顾祁安也一点睡意都没了。

好半晌后，还是Y主动提出太晚了，该睡觉了。

顾祁安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裙，葱白似的指尖在输入框打字。

77：【我想直播二十分钟再睡。】

Y：【你的顾虑解决了？】

77：【暂时没有。】

Y：【那为了安全起见，你开给我一个人看怎么样？】

77：【想得美。】

Y：【我给你刷嘉年华，做你的榜一大哥。】

顾祁安弯了弯唇，打开相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Y：【很美，红色很衬你。】

77：【谢谢。】

Y：【想看全身照，一定更惊艳。】

顾祁安眨了眨眼睫，起身走到落地镜前，对着镜子看了眼相机里的自己。

片刻后，他微微侧过身，拍了张全身照，然后裁掉脖子以上的部分，给Y发了过去。

秦樾点进大图的瞬间，呼吸屏了屏。

身穿红色露背长裙的人，皮肤白得像发光的玉，露出的肩颈线条优雅美丽如天鹅，微微侧身的角度，隐约可见背后凸起的蝴蝶骨，凹陷的后腰下，连接着圆润饱满的臀部曲线。

像一朵热烈绽放的红玫瑰，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强烈冲击的美。

秦樾死死盯着照片，眼前自动浮现出那张冷淡漂亮的脸。

只要想到晚宴上一身正装对他爱答不理的顾祁安，一回家就换上了漂亮裙子，乖乖拍照给他一个人看，心脏跳动的速度就快得惊人。

秦樾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命令自己的心跳冷静下来。

77：【怎么不说话了，不好看？】

Y：【好看。】

77：【那你刚才干嘛去了？】

Y：【看呆了。】

77：【也没这么夸张吧……】

Y：【没骗你，是真的看呆了。】

顾祁安垂着眼睫，瞳孔里除了手机屏幕反射出的幽光，还映出了点点笑意。

没等他回复，对话框又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Y：【七七放心，没拿你的照片做奇怪的事。】

顾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