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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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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天授宗就坐落在一重天正中心,此地汇聚天地灵气,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修仙宝地。

春晖殿外,一名身姿清隽挺拔的红衣少年缓缓拾阶而上。

随着动作,耳间那对朱樱样的琉璃珰也跟着晃动起来,张扬的衣袂猎猎而飞,露出银丝织就的火焰纹理。

未走几步,眼前忽闪过一道白影,有人发了疯扑上来拽住他衣角。

“雪昼大人,雪昼大人求您救救我!”

“……”

少年低头看去,原是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内门弟子正抱着他的腿哭嚎。

“弟子已知错,弟子真的知道错了,弟子不想死,只要您去给大师兄求求情,弟子定不会被逐出宗门外的!”

没等他这句话说完,立时有两名修士将他扒拉开,低头解释:“不慎叫这贼人冲撞了您,还望雪昼大人恕罪。我们现在就押他去刑场,不敢耽搁。”

“没事,”雪昼仔细拂了拂衣摆上的褶皱,奇道,“这是怎么了?”

那弟子:“三位师兄方才在正殿处理了一桩案子,正与这贼人有关。”

“听说此人与一妖族恬不知耻无媒苟合,公然在后山野合数次不说,今日更是将那精怪带入后殿书阁办那事,简直狂妄不堪。我等奉律办事,正要送他去刑场除尽修为,丢入山下。”

原来如此。

雪昼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嫌弃,让出路来,体贴笑道:“那便不扰各位办案了,去吧。”

他正欲离开,那将要被剥去修为的弟子不知从何而来生出一股巨力,挣脱众人爬过来,重新抓住雪昼的衣角,手臂紧随其上,紧紧攀住他的手腕。

雪昼只觉腕间狠狠一痛,条件反射挣开,冷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大喊:“分明你替我求求情,大师兄便能网开一面,留我在天授宗,为何你不肯帮我?我与她并非苟合,若不是宗门不许异族相恋,我早就和她结为道侣了,算我求求你了,求你替我在大师兄那里美言几句!”

那弟子殷切切望着眼前的俊美少年。

立时有人叫道:“你个混账东西,还敢叫雪昼替你向大师兄求情,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没关系,”雪昼抽回手腕,出声安抚,“我来与他说。”

那犯了事的弟子一瞬不错开地看着眼前的清冷少年。

雪昼杏眼微垂:“天授宗律令第一条,异族不得和奸。为何明知故犯?”

“我与她怎能算作和奸,那花妖只是个善良的妖怪,是我心悦之人,”那弟子道,“更何况这偌大一重天多少人妖相恋的例子,凭什么偏偏是我、是我就不行?”

雪昼:“你自然是行的,只不过,不能在天授宗。”

他挥手:“好了,带他下去……”

“——我不走!”那弟子抬高声调打断,“纵然天授宗不许异族之间产生私情,可这刑罚未免太重,若是废了我的修为又不许我去外门讨生活,这跟直接要我死有什么区别?”

雪昼皱眉,又重复了一遍:“带他下去!”

两人上前按住那弟子,后者被迫低下头去,愤愤然:“雪昼!你分明也不是天授宗门下弟子,不过是他卫缙的奴隶罢了,平日里做做春晖殿的管家掌事,下山捉捉鬼,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卑躬屈膝求你,你为何对我的诉求不理不睬?”

“你并不是人,你是神器自行生出的灵识啊!怎就不能理解我们?若是有一天你也爱上了某个人族,难不成你也要废去一身修为,沦为草芥被人丢弃下山去?”

“你且看着吧!卫缙如此冷心冷血、不通人情,迟早有一天也会因此抛弃你!”

雪昼却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般,漂亮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他视线中。

旁边有人道:“你这人说话怪不积德,雪昼才多大年纪?怎能叫你如此污蔑。”

那弟子还想叫嚷些什么,却已经被人堵了嘴,拖拽下去了。

天授宗之中时有弟子不服雪昼的,说起来这人并不算头一个。

但他们却并不敢放在明面上,只因对大师兄卫缙实在是又敬又怕。

先时,卫缙满手伤痕回到天授宗,一语不发地将自己关进后山,一闭关就是两年。再出现时,身后便跟着一个陌生少年,他对外唤那少年雪昼,众人自然不疑有他。

直至后来,雪昼跟随卫缙多次下界捉鬼,众人对他实力有目共睹,这才渐渐生出敬佩之意。

全宗门上上下下都以为雪昼是卫缙手中折扇化出的器灵。

实则,是卫缙动用起死回生之术,将他仅有的灯魂封入那把扇子中,这才给了他新生。

……

殿外的动静,隐隐约约传入正殿中。

春晖殿乃是天授宗大弟子卫缙居所,此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叠石,宛若无上仙境。

瑞兽铜炉烧着凝神香,一室宁静。

雪昼走进来,并未见到主人身影,便依惯例自寻去后殿。

推开殿门,影影绰绰的珠帘后,只见卫缙正手捧一卷,坐在棋局前自弈。

少年顿时屏息凝神,不知怎的,今日心跳竟比寻常快上些许。

他撩开帘子走上前,垂眼跪伏在卫缙膝侧,如瀑般柔顺的墨发披散在肩两侧,鬓后两簇纤细的辫子击打着耳间的朱樱琉璃珰。

“拜见衔山君。”雪昼行了个极标准的礼。

从这个角度,居高临下望去,只得看到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睫羽轻颤,乖巧无比。

哪怕是跪着,少年背脊也绷得挺直,如同一棵红红火火的挺拔小树,透着生机勃勃的味道。

过了许久,才有一只手将他捞起。

那手掌厚实有力,裹着紧贴皮肉的黑色皮质手套,雪昼望见了,连忙将指尖放上去,跟着站起身来。

可即便隔着一层皮料,也能觉出那掌心灼人的温度,热得他几欲想缩回手。

小心翼翼抬眼望去,不期然正撞入桌案前卫缙那双深邃慵懒的桃花眼中。

瞳色沉如墨玉,眼尾微上挑,眉骨高耸峻挺,不笑之时,便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少年心跳一滞,忙抽回手指,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卫缙幽幽道:“雪昼回来得可真晚。”

“因何事耽搁?”

雪昼声音清润:“……皇宫里又来了信,我替您代笔一封,故而来迟。”

卫缙裹着手套的指尖弯曲,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那颗莹润的白子。

又问:“回的什么?”

“皇帝说,宫中闹鬼数次,想求衔山君下界捉鬼。算上先前寄来的已有三十余封,宗主见状,便做主要我回信应下此事。”

须臾,卫缙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既然师尊发了话,照做便是。”

雪昼想了想,又道:“还有方才……殿外那惹下祸事的弟子拦住了我。”

“哦?”卫缙眯起眼睛,似乎来了些兴趣,“他找你麻烦了?”

“他托我给衔山君求求情,叫您饶他一命,”雪昼如实相告,无比嫌弃,“可他犯下那等丑事,实在令人难以启齿,我自然不会帮他。”

卫缙冷笑一声,挑眉:“人无廉耻,百事可为。”

雪昼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应和:“衔山君说的是,他也太不知耻,这般行事,和那些什么道理都不懂的禽兽有何分别。”

这时,卫缙的视线扫过来,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忽地合起书卷,自案前站起。

……怎么了,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雪昼仰头看他,心下生疑,悄悄后退两步,显得有些紧张。

卫缙穿着一袭苍葭色锦服,他生得高大挺拔,肩宽腿长。少年收回视线,从那一丝不苟、层层叠叠的衣衫交汇处可看到隐约浮现的胸肌轮廓,再往下走,便能看到那腰带收束着的,侧腰处自然凹陷的布料褶皱。

不由心道:……怪事,我今日这是怎么了,闲的没事注意这些做什么。

雪昼闭了闭眼,企图静心。

再睁开时,卫缙已走到他身前,垂眸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赞道:“雪昼不愧是我宗圣物,才来不到三年,人情理法已然了熟于心。”

听到夸奖,少年下意识有些飘飘然,连忙说:“正是,衔山君尽可放心,我会掌管好春晖殿一切大小事宜,再不让这等脏事污衔山君的眼。”

卫缙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走了。

若是往常,雪昼定不会觉得这鼓励般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可今日不知怎的,那手抚上肩臂时,一股酥麻的触感自后颈传遍全身。

仿佛有人在他身体里点了把火,卫缙经过他身边时带起的风猝然吹大了火苗,烧得他浑身难受。

待卫缙步出殿外,他已经支撑不住般腿软。

探出手抚了抚脸颊,更觉热烫非常。

难道方才在卫缙面前……便是此番情态?

怎能在衔山君面前那样无礼?

雪昼当即催动法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以探查身体里的异样。可不论是丹田还是识海都清明一片,叫人无从查起。

奇怪,哪哪都没事。

雪昼还是觉得自己身体出了毛病,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对卫缙那可是敬仰无比,绝无可能生出什么龌龊心思。

该去看看大夫了。

他捂着快速跳动的心站起身,快步离开春晖殿,向医馆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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