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适时开口:“休介郡时疫正是陛下如今的心头大患,若是由宁亲王亲自出马前去解决,陛下也好放心些。”
时疫?
雪昼略作回想:“是水源异变那桩案子?听说不少百姓都因此得了病。”
大总管谄媚:“对,对。”
“那这剩下几支签,指的就是河佛安雨夜遇鬼案、宫海干尸案、和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案子了。”
“小仙师真是聪慧。”
雪昼又问:“陛下这是想打乱之前的安排,让我们抽签决定各自去哪里帮忙?”
大总管道:“照陛下的意思,这样也好趁乱看看是否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雪昼对他道了声谢,把签放回去,心想,还好抽中的是休介,此事涉及大卫江山的安定,若是抽个什么小案子,衔山君定然是不乐意的。
大总管见事情已办妥,当即命身边的小侍将此案有关的卷宗交到雪昼手上,面上露出一丝大功告成的喜悦。
“既然宁亲王这边已经确定去向,那奴等就先退下了。”
“慢着。”
卫缙忽然打断。
他抱臂走到总管面前,指尖挑起那盖着小案的绸布,视线淡淡地扫了一圈儿。
大总管汗颜:“王爷,您这是……”
卫缙顺手取出一支,翻开背面,只见其上写着:休介。
又拿出几支,写的同样是休介。
雪昼微微睁大眼睛,瞬间反应过来,质问道:“这里面所有的竹签都写了一样的名字,你们算计天授宗?”
大总管眼疾手快抱着小案跪下来:“宁亲王恕罪,这都是误会!是陛下实在不放心将这最重要的事交给其他宗门,这才吩咐奴这么做的。”
卫缙语气没什么波澜:“好了,你起来吧,本王也并未责怪你。”
“不过,这休介的案子既然交给天授了,就不要让其他宗门插手,知道吗?”
“明白明白,”大总管一口应下,“届时绝不叫其他宗门扰咱们天授办事。”
卫缙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好了,你们走吧。”
小侍们退下后,雪昼将卷宗与奏章大致看了一遍,心中有些纳罕:“据案情所说,休介郡宁姜镇的百姓饮用井中净水后,忽然出现失忆、消瘦、食不下咽的情况,这种病症好似从未记录在册,如何确定就是疫病?”
卫缙从他手中接过卷宗,只说:“一传十,十传百,死伤极快,郡州的官员便基于此下了决断,倒也正常。”
雪昼思忖:“看上去很像是有人在井水中投了毒。”
休介郡的地图在他手中缓缓展开,地形与河流展现得一清二楚。
卫缙的指尖点在河流上游,道:“这里的井水与地下暗河相连,若是投毒,便没有上中游遭殃、下游平安无事的道理,这不符合常识。”
雪昼好奇:“那郡州的地方官就没有顺着这条线索去找一找吗?”
“他们若是能找到,何须我们出马,”卫缙慢悠悠地说,“或许那里的人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无计可施罢了。”
雪昼似懂非懂。
对于许多安安分分生活的百姓来说,鬼族这个词仍旧十分陌生,哪怕全天下已有不少异族与鬼族交过手,所得出来的经验也并没有多少借鉴意义。
因为杀了这只,还会有新的出现,或许是不同的特性、不同的种类、不同的弱点,或许源源不断、穷尽无竭。
即便如修仙界这种不好惹的角色,讨伐鬼族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遑论那些平民了。
思及此,雪昼小声说道:“天授宗这些年不是在为百姓设计杀鬼的武器么,为何感觉推进得并不快?”
他知道衔山君为了减少普通人的伤亡,多年来一直钻研此道,以期日后上战场能完全代替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类。
这时卫缙忽然伸出手拍拍他的发顶,随口道:“世上不是有钱就能做成的事还多的是,慢一点也属正常。”
感受到头顶轻微的重量,雪昼的心轻轻一动。
这种感觉和身体上的敏丨感症状完全无关,等他再想抓住那种虚无缥缈的情绪时,又发觉已经寻不到了。
雪昼还想再感受一番,但卫缙的手已经收回。
殿外忽然传来小侍的声音。
“王爷,青蘅宗宗主身边的一位小仙师前来求见。”
卫缙听了,微微一笑道:“哦?看来又是找雪昼的,这些天你们常常走在一处,你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都多。”
雪昼有些窘:“不,不是的,我现在就去同他说清楚,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卫缙目送他慌乱离开,唇边笑意缓缓收起。
红衣少年像一只飞鸟,在庭院中飞走消失,动作间,身上掉下来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男人眯起眼睛,走上前去捡起。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翠绿翠绿的竹匙——用来酿酒的工具,看上去还没有打磨完毕,细节处略显粗糙。
雪昼这几日在偷偷做这个?
卫缙放在手心把玩着,思绪渐渐飘远。
庭院有风吹过,空气中隐隐透出一丝血腥味。
有人正站在角落望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眼神充满敌意。
卫缙将小竹匙收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离开了。
庭中安静良久。
小黑缩在隐蔽之中,密切地关注着雪昼的一举一动。
昨夜他险些被崔沅之杀死,但心中到底记挂着雪昼误会了自己,实在是放心不下,想要重返故地解释清楚。
想到这,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彤彤晶莹剔透的小物,爱惜地捧在掌心中。
阳光照射下,那枚小物变得更加漂亮。
“别动。”
一道森冷的警告在背后响起。
等小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一把匕首已经紧贴他颈侧。
他听见卫缙淡淡的声线中充满危机四伏的杀意。
“我送我家雪昼的耳坠,原来叫你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