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啊,当然信,怎么不信?这不就是事实嘛,还有什么可说的。”
连翘默不作声盯了李空山几秒,随后转身走了,李空山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背影充斥着气愤和失落。
他不知所以然地看看小海,漫不经心问道:“她咋走了?我说错话了吗?”
小海怎么都想不明白李空山刚刚怎么那样说,实在太伤人了!
他懊恼问道:“哥,你咋不相信连翘呢?你跟她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你觉得她可能是那种人吗?她不解释不反驳,肯定就是想听你说相信她啊。”
慷慨激昂,小海神情看上去很是惋惜。
李空山摸不着头脑,微眯眼睛,同样懊恼纳闷:“不是,我啥时候说我不相信她了?”
小海:“她不是问你相不相信传出来的那件事嘛。”
李空山:“?”
他略微迟疑,后知后觉,一本正经开口,“哈?她不是问我相不相信她?”
小海:“你这样理解的?”
“不然呢?”
*
李空山有模有样地边走边分析,越说越生气:“我说小海!你别替她解释了!依我看!她这么一走了之,肯定是心虚!正常人怎么都会多问两句,她就这么走了,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她绝对是偷偷跟人亲了嘴儿,不敢面对我!”
“你再替她狡辩,信不信我把你扔河里去!”
“哥啊——”
李空山越走越快,小海必须不断地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追上他。那段时间里,小海感觉自己两脚几乎快要擦出火花。
“不能像你这么理解。”
气喘吁吁的小海一路小跑,迂回在李空山身侧。“哥,你跟连翘一起生活这么久,难道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不是那种爱多说废话的人,她只想抓住问题的核心,直截了当。这不,刚刚那件事的核心就是你相不相信她呗。”
“那我也没毛病啊。”李空山非要较真,“我都说了我相信她,结果她直接给走了,你说气不气人?她绝对是心里有鬼!”
“不是——哥,你说的那句话整得跟在说相信那件事是真的一样。”
气呼呼的李空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小海:“那你的意思是——我做错咯?”
“不敢不敢。”小海和气地笑笑,“哥,这女孩子嘛,就是比较敏感,一个字儿一句话,一个微表情,都有可能成为她们情绪的导火索。依我看啊,哥,你还是赶紧去找连翘,然后给她道歉吧,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可是你教我的。”
“啥?要我给她道歉?休想!”
李空山下定决心,绝不低头,“明明是她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怨我啥事啊?我绝对不去给她道歉。”
说到这儿,他又补充一句:“谁先低头,谁是龟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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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空山回了家,但发现连翘一直都没有回来。
他走到窗边东张西望,“都这个时候了,她能去哪儿呢?”
“!!!”
突然想起那个传言,李空山猛然醒悟,盯着窗外的合欢树自言自语,“糟了,该不会那传言是真的吧?她一直等着我主动撕破脸,好给她机会正大光明去找她的小白脸?”
“我明白了!”
李空山觉得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她也许从一开始就没误会我意思,而是要装作误会,好让自己光明正大地走,再去私会她的小情郎!没错!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说到这儿,李空山的神情又变得惋惜,他对着窗外的合欢树叹息:“李空山啊李空山,这下好了吧,你被人骗了,骗得跟个傻子似儿的。”
小海跑到镇上热闹街区一带,坐下给对面的年轻小伙子递了根烟,“兄弟,听说你弟弟在隔壁镇上高中,你知不知道最近传得很厉害的那谣言是怎么回事啊?”
年轻小伙来了兴趣:“哎,你也知道是谣言?”
小海笑笑,解释道:“我猜的。”
现在李空山和连翘闹矛盾了,小海心里一直觉得愧疚,他觉得当初自己就不该那么唐突,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跑去通知李空山。
因此,他现在就想做点儿什么,弥补自己的过错。
年轻小伙搓了搓手,示意小海有没有点东西意思意思。
小海顿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兜儿,依依不舍从兜里扯出一张红票子。
“拿来吧你。”年轻小伙两眼放光,一把从小海手里抢走那一张钞票。
小海不舍得放开,年轻小伙费了些力气,扯了几下,才从小海手里扯走。
小海只能心疼地放下手,眼巴巴望着年强小伙把钞票放进衣服兜儿,暗自想:没关系没关系,小海,告诉你自己,不哭。
年强小伙收了钱,心里很满意,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乐呵呵笑着:“兄弟,还是你出手阔绰,你放心,收钱办事,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要不是小海打听到此人的弟弟是这次谣言的关键人物,小海也不至于自掏腰包,花这么大血本。
“是这样的,兄弟,我跟你说啊,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弟可是那天目睹现场的唯一学生。其实啊,那些谣言什么的,全是假的,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小海凑近些,仔细打听:“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我听我弟说,这个叫连翘的学习成绩很好,是他们学习的第一名,人也还算有点儿姿色吧,就陆陆续续收到了情书。”
“你知道的,有人耀眼,就会有人嫉妒,几个女生把这个叫连翘的骗到操场,趁着晚自习外面没什么人,合起伙来撕她衣服,把垃圾桶的垃圾塞到她书包里。就算这女孩再不服软,那一个女孩子也斗不赢八九个女孩子是不是?”
小海心情有些复杂,问:“后来呢?”
“后来这帮女生害怕事情暴露,就拿那些照片威胁她,让她不准说出去,还借此机会对外面说,她那天晚上是去私会男人了。”
“我弟本准备从操场那儿逃出去上网吧打游戏,刚好就目睹了所有过程。”
“这样啊……”小海冷冷一笑,“兄弟,那你知道这帮女生分别是哪些人吗?”
“这个嘛——”看在拿了小海一百块的份上,年轻小伙决定帮人帮到底,“我带你去见我弟吧,他肯定知道。”
*
那帮女生又来找连翘了。
原本在和李空山赌气,连翘在河对岸的台阶上坐了会儿,气消得差不多以后,她就准备回去找李空山说清楚——不管他有没有误会,也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都要说清楚她没有做过那种事。
可等她刚起身没走多远,身后就有人将她叫住。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连翘吗,这么巧?居然在这儿碰到了你。”
连翘不予理睬,继续往前走,可是路灯照映出的影子却暴露了她回想起那天夜晚时的忐忑和不安。
这帮女生追上连翘,为首的女生揪住连翘的头发,把她头往下拉:“你走什么?见到我们还不停下来好好寒暄寒暄?”
连翘盯着女生,眼神发狠,“我跟你们没什么好寒暄的。”
“是吗?”女生高调不已,拉长声音说:“可是我这里有好多关于你的小道消息呢,我们呀就特别想求证一些,这些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
女生看了眼周围的同伴,眼神示意后,站在连翘两侧的人开始动手。
她们反扣住连翘的两手臂,不让她有所动弹,一个女生绕到连翘身后,用力地踩了下她的膝盖窝,迫使她单腿跪下。
为首的女生很满意,扬起嘴角缓缓蹲下,“像你这样卑贱的人,不配合我平视,只配跪下和我说话哦。”
连翘想要挣扎,但她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到李空山耳朵里,毕竟上次他发了疯般去打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不想李空山再因为她受到伤害。
她奋力挣脱,但两个女生力气实在太大,牢牢地把她按在地上。
为首的女生见她无法奈何,很是满意,“你叫连翘,说来这名字可真够搞笑的,到底是谁给你取得这名儿啊?是想让你脸翘还是屁股翘啊?好让你去勾引男人是吧?”
连翘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蹲下来的女生。
“瞪我干什么?”
她给了连翘响亮的一巴掌,女孩的脸上顿时有了红掌印,“你以为你瞪我,我就会怕了你不成?”
“你不过就是一个被赌鬼买回去的人而已,亲爸亲妈都不要的垃圾,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在这里嚣张?”
女生慢条斯理,继续盯着连翘说:“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李空山,他知道你是个这么有野心有城府的人吗?连翘,你别痴心妄想了,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你永远无法离开清流镇的,你注定要永远待在这么落后、破败的地方!一辈子都是!”
连翘冷冷笑着:“我待在什么地方,关你什么事。你是狗吗?这么多管闲事?”
女生倏忽站起,狠狠地盯着连翘。冷笑一声:“还敢这么嘴硬,那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知道简简单单的羞辱对于连翘来说不算什么太大的打击,这人实在太能忍,于是她这次换了法子。
她让人拿出从学校里带来的连翘的书包和课本,当着连翘的面,一下又一下,用剪刀剪烂。
“你干什么!住手!”
一张张试卷上写满连翘的错题反思,一本本课本上写满连翘的批注笔记,从崭新的资料变成皱巴巴的书,每一本都篆刻着连翘挑灯夜战努力的痕迹。
可现在,这些人却要将她所珍视的她的希望全都剪烂。
“不要,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连翘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去阻止,可她越挣脱,身后的人将她抓得越紧,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本又一本书被女生剪成碎片。
散落一地。
时间突然过得很慢,像被按下减速键。
一阵风吹过,书本碎屑被风吹散,带着连翘的绝望和悲痛,一起散落在更宽、更远的地方。
女生把所有的课本和试卷都剪烂以后,满意地拍拍手,把同样剪烂的书包扔在地上,使劲地用脚踩了踩。
她很得意,眉飞色舞,“连翘,你看好了吗,这些就是你的下场,不管你做什么,你永远注定只能功亏一篑。你永远只能被人——踩在脚下,无法爬起。”
一滴雨打在她的手臂上,女生看了眼乌云满布的天,语气轻快,“哎呀,居然要下雨了,反正差不多了,我们走。”
她看了眼自己的同伴,踩着小高跟,趾高气扬离开。
连翘绝望又难过地抱住自己被剪烂的书本,心碎地捧起一地碎纸屑,她的眼睛红红的,失落又默不作声地抬起眼眸,注视着前方离去的人,一个穿着紫色裙子,听说是镇长弟弟的女儿的人。
雨下大了,一滴一滴打在连翘的身上,打湿她的衣衫,打湿满地的纸屑。
她心碎地用自己的身躯去护住烂兮兮的课本试卷,不想让雨淋湿,可雨却越下越大,路面的积水汇成一条小流,飘飘然流淌而过。
课本和试卷被浸湿了,黏在路面。
连翘的心也被淋湿了,破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