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贾琈起床时,林嬷嬷已经把笔墨纸砚包好,贾琈洗漱完看她已经收拾得妥当了,悲从中来:“嬷嬷,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走了。”
林嬷嬷知晓他平日跳脱,但心里始终有杆秤,笑道:“哥儿别耍宝了,珠大爷已经来了,正和夫人说话儿呢。”
贾琈有些后悔昨天心软,但事无转圜,仰天长叹一声往邢夫人处去。
贾珠已经带着宝玉等着了,见他来了,辞别邢夫人,陪同二人上学去了。
贾府家学离府不远,约莫一里之地,贾珠带着焉头耷脑的二人拜见过家学如今的塾掌贾代善,又转去找新来的先生于深。
于深长相斯文,穿着清贫,浑身气势却很是吓人,看到贾珠后神色和缓了些,但依旧面无表情:“石浮兄。”
“浅安兄。”贾琈回礼,介绍了贾琈和宝玉二人,又指着贾琈道,“辛苦浅安兄了,日后若有要事寻不着我,便让我这堂弟传信即可。”
贾琈和宝玉见完礼后听了这话瞪大眼睛,刚想反驳就见于深微皱着眉点头,意识到自家堂哥早就和先生串通好,谴责地看向堂哥。
贾珠感受到堂弟怨念的眼神,选择视而不见,将两人交给于深后转身就走。
当日贾氏始祖立了贾家义学,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可入学读书,到十五岁时若过了童生试,便可继续跟着学内师长学习,没过就得自寻生计。
但贾家自开国以来,已经富贵了百年,不知是不是运数将尽,现在族中考上童生后愿意继续读取功名的只有贾珠一人,只是他并没有入族学,而是请了西宾在家学习,如今也是偶然得知族学内混乱不堪,为了贾家的未来才插手。
于深命小厮等在外院倒座等候,带着贾琈和宝玉穿过垂花门进了正院西厢房,房内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在上讲课,十几个五岁到十岁的孩童在下面坐着,见于深进来了,忙坐直拿着笔假装写字。
“顾先生。”于深上前见礼,又指着贾琈两人道,“这是今日新来的学生。”
“先生好。”贾琈和宝玉忙上前行礼。
想是之前就说过,顾先生对两人年纪并不惊讶,回了礼道,“麻烦于先生送他们过来。”
于深走后,顾先生将两人安排在前排,贾琈垮下脸来,这下上课都不能摸鱼了。
因为学生大都是刚入学的,年龄也小,顾先生只教众人认了五六个字便让自行练字,下午需交上五篇打字,又命年龄最大的贾荇暂且管理。
先生一走,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们怎么坐得住,只是碍于于深这几个月的管束不敢在学堂吵闹,一个个挤眉弄眼假装出小恭,走至后院玩耍。
贾琈见没人闹事,也懒得管这些,把字写了交给贾荇,也往后院去逛。
院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乐,宝玉也不像早晨那般低落,和几个长相秀美可爱的学生浓情蜜意的,贾琈啧啧称奇,怪不得有传闻说他会吃丫鬟嘴上的胭脂。
正想找个没人的僻静处练练异能,就见旁边转出个人来:“请琈叔安。”
贾琈定睛一瞧,这小孩子七八岁的样子,生得斯文清秀,脸上还有婴儿肥,但举止得体又有些拘谨,看起来像玩过家家演大人一样。
那人见贾琈不说话,笑道:“琈叔还没见过我,我是住在后廊上贾五的儿子贾芸。”
贾琈并不认识什么贾五,但见他主动示好,自己也确实需要在学里找些助手,点头道:“倒是从未见过你。”
“是我还未去拜见过琈叔,前几年我父亲去世时琏二叔送了礼来,总想着去道谢,但一直没能得见。”贾芸很是上道,“琈叔这是要去哪?院子大,我随琈叔走走吧。”
贾琈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丧父了,心下想着若此人品性还行日后得帮衬一下,此时却不动神色,同贾芸逛了逛。
贾琈年纪虽小,但常年练习异能又已经开始习武,体力耐力都比贾芸好,见贾芸有些微喘,用手掌扇了扇:“有些累了,回去吧。”
贾芸求之不得,两人转回堂内,除了一五岁小童和宝玉还在聊天,刚才闲聊玩耍的小学生都在奋笔疾书,贾琈拿了宝玉桌上的字看,并不是他日常的笔迹,一把撕了:“自己写。”
宝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委屈巴巴地看着贾琈,贾琈并不吃他这套,把碎纸放他桌上,回座了。
从出生起就被全府人宠溺的宝玉并不敢和贾琈对上,一是自己惹了贾琈后续总会吃亏,还找不到凶手,二是大哥总是向着贾琈骂自己,所以见眼泪不管用,宝玉只得抽抽嗒嗒地开始研墨写字。
众人之前见贾琈长得好看但表情凶狠就不太敢上前,现在又看到连本家的宝贝疙瘩都不敢惹贾琈,更不敢再吵闹,都安安静静地低头写字。
只刚刚和宝玉聊天的五岁小童贾蔷有些不服气,但自己辈分小,先前去和堂伯贾珍告状又耳提面命在学里乖些,所以此时不敢闹起来,气鼓鼓地回了座。
第一天还没结束,宝玉就对自己在这里的生活感到忧愁了,以后每天早起上学,晚上还得完成先生留的课业,还没有漂亮温柔的丫鬟陪着。
碍于贾珠的淫威宝玉坚持了三天,然后生病请假了,有贾母和王夫人护着,贾珠虽觉得众人对宝玉太过宠溺,但也反抗不了,且贾元春也表示宝玉的启蒙由她来,元春是贾政长女,今年才十三,但诗书礼仪样样不差,贾珠只得由宝玉请假在家厮混。
宝玉不在,学里就只剩贾琈一个不满五岁的小豆丁,不过贾琈身份尊贵,又想长大后外出游山玩水,对练武很是刻苦,学内的人安逸惯了,竟慢慢没人能打得过他,再加上贾珍等对家学没兴趣,暂时代管家学的贾珠又是贾琈的后盾,他在学内地位超然,无人敢惹。
就这样家学-贾府两点一线的平淡生活中,贾琈迎来了自己新嫂嫂王熙凤。
凤姐是王夫人的侄女,与贾琏是青梅竹马,他俩订亲时贾琈就知道以后家里又要不太平,果不其然,两人婚后邢夫人时不时就给凤姐立规矩,贾琏是继子,不敢反抗,贾琈看不下去,只得时不时调停一二。
时日长了,贾琈实在烦躁,便想找点事给两人做。
在一边被贾母训斥没规矩不体面一边顶风作案地玩了一个月煤炭和泥巴后,贾琈总算带着小厮弄出了蜂窝煤,然后给邢夫人递了一份乱七八糟的企划书。
邢夫人一直认为自己儿子天资聪颖,以后定是有大本事的,他说能赚钱肯定能赚钱,但又怕别人学了这个去,所以逼着两个陪房研究,费大娘和王善保家的哪敢说贾琈的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研究,但两人不懂这个,好几天都说不出什么来。
眼看邢夫人不耐烦了,贾琈找了个机会给了贾琏和王熙凤实物,又细细讲解了一番,贾琏心大,只觉得弟弟果然想着自己,王熙凤却认识到这个弟弟实在聪慧,日后不免更慎重对待一些。
见两人知晓了这事,贾琈便去忽悠邢夫人:“平日里两个嬷嬷总是说二房哪个丫头婆子又抢了大房的差事,我还以为她们很厉害呢,没想到这么久都弄不出来。”
邢夫人揽着贾琈,既开心儿子来陪自己,又焦虑赚钱的事没着落,不免对两个陪房有些不满,但嘴里还是训斥道:“你这淘气鬼,嬷嬷也是你能说的?”
“娘,我就是顺嘴一说嘛。”贾琈撒娇道,“既然没人能弄出来,不如让嫂嫂试试吧,我听说她在家时管家理事很是厉害。”
“哥哥嫂嫂去做,有贾家和王家的势力,娘也不必再费心,到时给他们一点分成,他们岂有不感恩的道理。”见邢夫人犹豫,贾琈又道:“到时娘再让心腹时不时去查账,他们是小辈,若是查到欺瞒,告到老祖宗那里也是他们的不是。”
邢夫人本就耳根软,贾琈这一通话下来她就心动了,第二天早早叫了王熙凤来,两人在房内商量了一整天,接下来王熙凤就忙了起来。
贾琈见邢夫人消停了,又开始安心躺平,享受生活。
没几日,贾琈用异能培育了几年的素冠荷鼎快开花了,便亲自挖出来装盆,一盆送给邢夫人,一盆命人送去前院给贾赦,维系一下微薄的父子情,一盆送给贾珠,剩下一盆亲自捧了送去贾母院里。
贾琈上辈子便发现,寻常花木种出来虽有提神舒缓的作用,但一段时间不用异能催生效果就会渐渐消失,珍稀花卉经过异能改造后却能通过光合作用不断净化,只是种子难找,种植时耗费的异能精力也多,素冠荷鼎数量及其稀少,对人体的修复效果也很高。
贾母虽不满意贾琈一个大家公子挖泥拌土的,但看到他的脸就想到远嫁的女儿,又收了盆珍奇难得的花,淡雅脱俗,闻起来沁人心脾,嘴里斥责的话便说不出口,只嘱咐了几句要得体的话便让他退下了。
从贾母院中出来,贾琈见时日还早,想着好久没见庶姐贾迎春,便晃悠到王夫人院里,给王夫人请了安,略坐了坐便辞了出来。
沿着耳房出来的回廊转去后院的三间抱厦,便见迎春在窗边看棋谱,正想吓一吓她,就听一清脆的声音道:“三哥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转头就看到一鸭蛋脸面的小姑娘撑着窗棂笑着看他,刚想回答,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推开窗道:“三哥哥又想吓二姐姐。”
两人正是贾政庶出的女儿贾探春和贾家现任族长贾敬的女儿贾惜春,贾家分东西两府,东府宁国府,西府便是贾琈所在的荣国府,荣国公是宁国公的同胞弟弟,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也就是贾琈的爷爷袭爵,现在是贾琈亲爹贾赦袭爵,二叔贾政当家。
而东府,宁公死后儿子贾代化袭了官,贾代化又将爵位传给了贾敬,贾敬沉迷烧丹炼汞,所以现在东府是惜春哥哥贾珍当家。
“怎么可能,我现在可稳重了。”贾琈笑着辩解,三人进了迎春屋子,又问探春,“前几日送来的小玩具三妹妹不喜欢?”
“她可喜欢了,整日摆弄那土偶儿。”迎春早在探春出声时就放下棋谱,现听贾琈问,打趣探春道。
探春听了,故意道:“三哥每次来都给二姐姐带些小玩意,这次两手空空,怕是想背着我们给。”
“那我可不依。”惜春也笑嘻嘻道,“我的石绿用完了,府里买的总不如三哥哥带回来的鲜亮。”
“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别糟蹋了我买的好颜料。”
惜春听了不依,上来掐了贾琈手臂几下,贾琈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明日就去给你买。”
“你说你每次来都要惹她做什么。”迎春和探春捂嘴笑道。
四人正打闹着,就听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探春忙让婢女侍书出去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