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楚双栖抵达海城的一个养老院。

之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她有空就会来做义工，现在工作之后来的次数少了点。

因为已经入秋，所以养老院门前的花都落下不少，添了几分伤感。

养老院的负责人看见楚双栖来很高兴，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之后才放她进去。

这个时间点老人们应该已经吃好了晚饭，正在后花园里散步看夕阳。

楚双栖往后院走去，果不其然在亭子边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人。

“陈奶奶。”

楚双栖面带微笑地走过去，随即在陈奶奶的身旁坐下。

陈奶奶的头发已经花白，不过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还是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优雅有涵养的美人。

陈奶奶眯着眼睛看了有一会，才认出坐在自己旁边的人是谁。

“小楚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楚双栖将陈奶奶腿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回复道：“许久没来看您了，今日得闲，我便过来了。”

陈奶奶笑着拍拍楚双栖的手，看了她好一会：“你真是越出落越漂亮，你今年也有二十多了吧？”

楚双栖点点头：“过了生日已经26岁了。”

从大学到现在，楚双栖并没有感觉自己变了多少，倒是养老院的老人身上明显地感觉到了岁月的痕迹。明明在楚双栖刚来养老院做义工的时候，陈奶奶的头发还是夹杂着黑发的。

“我跟你一样26岁的时候呀，随着我先生去下乡，在那里生下了我的大儿子。”

陈奶奶的眼神里带上了点浑浊，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

楚双栖知道，陈奶奶的先生好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所以她才会住进养老院。儿女没有一个同意的，但是工作都又实在是繁忙，最终只能答应陈奶奶。按她的话说，想要待在多一点人气的地方。

陈奶奶的儿孙也会经常过来看她，在养老院里也有好朋友，她的晚年其实并不能算孤独。

“你们这代人比我们那时候多了许多选择，也挺好的。”

楚双栖跟着陈奶奶一起往远方看去，养老院所在的地方有点靠近郊区，所以这边环境和空气都很好。

虽然现在已经是落叶的季节了，但是夕阳落在树上，还是让人感觉很放松。

“奶奶，结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楚双栖身边的人的生活都在告诉她，结婚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自己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们，还有曾芸芸和孙帆，加上陈奶奶。他们在婚姻生活里，都是快乐多过于悲伤的。

不过与其说是想体验这种幸福，不如说是因为不能跟喜欢的人结婚带来的叛逆心理。

陈奶奶转头看着楚双栖，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了然。

“小楚呀，最近感情上出问题了吗？”

陈奶奶的语气缓缓的，楚双栖也平静了一下心情，将最近心里的纠结说了出来。

完完整整说出来之后，楚双栖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陈奶奶听完之后，眼神暗了暗，她拍了拍楚双栖的手。

“其实在你心里，他是喜欢你的，对吗？”

楚双栖将脸颊掉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她从不怀疑应岭的心，但是她觉得自己捉摸不透。

而且，她觉得自己一抬头，只能看见灰蒙蒙的未来。

“我跟我先生以前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我一开始觉得他可靠，他觉得我温柔，我们没过多久就结婚了。”

“哪怕后来生活遭遇变故，他也从没想过要与我分开，我也是。”

“小楚啊，你们这代人跟我们那时候有很多的不同，婚姻已经不能代表什么了。”

楚双栖看着陈奶奶的眼睛，手不自觉紧握。

“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并不开心，对吗？”

陈奶奶一句话就说到了楚双栖最关键的点，她越来越会去纠结这些东西，于是她也变得没那么开心了。

“陈奶奶，我...”

楚双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了，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陈奶奶看着楚双栖明显带着迷惘的眼神，安慰她说：“到奶奶这个年纪，回首去看，很多事情只是那时候看不清自己，觉得做了错误的决定。”

“但是，每一个决定都不可能是完全正确或者错误的，你牺牲的东西就一定是没有价值的吗？”

“也不一定吧，所以，小楚啊，既然现在年轻，很多事情你有试错的机会，但不要沉没在自己已经付出的东西里。”

楚双栖用力地笑了笑，随即握住陈奶奶的手。

“晚上已经要开始起风了，奶奶，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吧。”

将陈奶奶送回房间之后，楚双栖又留在那帮忙打扫了一下卫生，确保所有老人的房间都没有什么缺少的东西之后，才启程回家。

坐上车时，肚子里的饥饿感在提醒着楚双栖，她晚上还没有吃饭。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有点馋学校附近的一家麻辣烫。

毕业之后到现在估计就吃过两次，现在一想起来，口水便开始疯狂分泌。

因为已经过了饭点，所以楚双栖到那里时人并没有很多。

老板娘第一眼就认出了楚双栖，她招呼她进去坐，将干净的盆和夹子递给了她。

“娃娃，好久没来了吧？”

老板和老板娘都不是本地人，但是他们夫妻的店很卫生，食材新鲜，每天的学生都是络绎不绝。

“是呀姐姐，今天难得有空，嘴馋你家的麻辣烫。”

楚双栖亲昵地挽着老板娘的手臂，将她逗得眼睛都笑弯了。

“好好好，你随便选，姐姐给你送瓶汽水。”

等麻辣烫煮的时间，楚双栖坐在塑料的椅子上，细细地打量了店里的装潢。

大部分跟她以前读书时候来的还是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许多学生留下的小物件。

在看见照片墙的那一刻，楚双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不可置信地走到照片墙的面前，紧盯着那靠右下方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拍立得的合照，已经褪色了很多了。

合照里，女生拥着男生的手臂，笑得一脸灿烂。

楚双栖不可能认不出她，因为那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而另一个人，已经许久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他们分手是因为规划不同，楚双栖毕业之后便决定留在国内工作，而展衡宇则选择出国继续深造。

他们之间有着非常幸福的六年，这家麻辣烫也是展衡宇带着楚双栖来的。

毕业那时候，他们闹得很凶，两个人都不肯为对方各退一步，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分手。

那个时候楚双栖消瘦了很多，直到收到应氏的offer，才让生活回到正轨。

但是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板娘端着麻辣烫出来，随即就便看见楚双栖站在照片墙前面发呆。

她的手在围巾上搓了搓，她最终还是选择开口：“娃娃，照片上这个男生，他前阵子来过一趟，还问我你有没有回来吃麻辣烫。”

“我跟他说没有，他看起来有点伤心，吃了一碗麻辣烫，将照片贴在这里，就走了。”

......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楚双栖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站了一会，才打开灯走了进去。

明天是一个休息日，于是楚双栖今晚决定放纵一下，不那么早睡，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收拾东西的时候，楚双栖意外地看见了自己那本灰色的笔记。

记忆回笼，似乎自己上次把它随后放进包里之后，就没再打开它。

楚双栖打开看了一眼，本子已经记到第八页，但是每一页上记下的文字，都能让自己的内心揪一下。

楚双栖垂下眼眸，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她将笔记本放回包里，回到客厅，打开了投影仪。

上次的电影还没看完，既然今天有空，那就把电影看完吧。

应岭回到家时，刚进门首先看见的是从客厅微微透出的灯光和微弱的声音。

他快步将自己的鞋子换好，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屏幕的光打在楚双栖的身上，笼罩在她身上，却莫名地有些伤感。

应岭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走到楚双栖旁边轻轻坐下，果然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你回来了。”

楚双栖抬头看着应岭，将自己眼尾的泪水擦掉。

“怎么在看电影？”

应岭将楚双栖揽入怀里，看了一眼屏幕又继续低头看着楚双栖。

楚双栖没开灯，所以只有屏幕的光时明时暗地出现，让他看不清楚双栖脸上的表情。

“明天我安排自己休息，今晚没什么事，就把上次没看完的电影继续看下去了。”

楚双栖低声解释着，只不过视线一直停留在屏幕上没动摇。

“好看吗？”

应岭这句话刚刚问出口，电影戛然而止。

楚双栖转头看着应岭，摇了摇头：“不好看。”

其实这个结局是最好的，但是楚双栖一直以来都是看的happy ending的电影或者连续剧，现在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怎么了？是不是结局不好难过了？”

在楚双栖正面看向自己时，应岭才发现她脸上还留着泪痕。

应岭轻轻地擦去楚双栖残留的眼泪，眼神里都是专注。

楚双栖用力地点点头，眼泪突然开始止不住地流。

“他们最后并没有在一起。为什么呢？”

应岭的动作突然僵硬了，他有点不知道楚双栖是在说电影还是在说什么。

“也许在之后的发展，他们还是继续在一起了呢？”

楚双栖摇摇头，否认了应岭的说法。

“不可能，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再继续在一起了。”

应岭逃避似的侧过身子，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纸巾。

“那我们看别的电影好不好，看一部最后主角在一起的电影。”

楚双栖攥紧了纸巾，没回答应岭。

沉默了许久，久的让应岭有点心慌。

“应岭，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