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危月燕冲月,为了陷害他,皇后竟不惜串通钦天监来污蔑他。
池梦鲤不语。
如此想来,皇后便是掐准了时机,如今万俟琅不在宫中,任凭皇后如何折磨他,也无人能救他。
陈福见他不语,于是笑道:“贵人放心,如今你怀有身孕,不宜奔波劳碌,因此皇后便不让贵人去往坤宁宫,只是派人前来慰问。”
“这几位是民间有名的巫师,这几日需得在殿中日夜熏艾,驱除邪祟,皇后娘娘的病症许是能缓解。”
池梦鲤抬眸看他,道:“若是我不呢?”
陈福笑嘻嘻的,又道:“这可不仅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池梦鲤:“......”
如此这般,他便是回绝不得了。
陈福脸上的笑意浮沉,可仔细看去又不达眼底,他道:“贵人别担心,熏艾有益于保胎,只是多闻一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皇后娘娘可等着驱邪呢。”
话已至此,池梦鲤无可奈何,亦或者,陈福从一开始就没想给他退路。
只是杨峰和方晏清都被支走,如今唯有桃枝还在,可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若是一不小心出什么事,他们二人又能做什么呢?
须得将杨峰和方晏清要回来才好,于是池梦鲤道:“我宫里的杨峰和方晏清,可否让他们二人回来?”
陈福佯装惊愕,道:“贵人,这可不行,他们二人疑似谋害皇后娘娘,如今正在被审问呢,如果他们二人无罪,皇后娘娘自会让他们回来。”
池梦鲤知晓他们这是回不来了,可又心有不甘,道:“大概需要多久?”
陈福笑道:“如今要审问的宫人太多了,怎么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池梦鲤不语。
十天半个月,皇后这是铁了心要让他孤立无援。
如此这般,他便更不能让桃枝离他而去。
可池梦鲤刚想说话,陈福又道:“贵人,奴才忘了告诉你,巫师驱邪之时,殿内只得有贵人一人,毕竟是贵人冲撞了皇后。”
竟然连桃枝也要被支走。
他如今怀着身子,已然九月有余,这殿中又全是皇后的人,若是他一不小心没了性命也并非不可能。
她们是要他死!
池梦鲤眼中似有泪花,倔强地看着陈福。
可老太监不为所动,脸上笑出了褶子,道:“贵人,你这么看着老奴也无济于事啊,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吩咐老奴一切听从皇后娘娘的话,你就算是将老奴瞪出一个洞,老奴也得听皇后娘娘的。”
语罢,他便让人将桃枝拉出去,殿中只留下池梦鲤和几名巫师。
桃枝被捂着嘴拖走,她心中焦急万分,只惦记着池梦鲤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她什么也顾不上,狠狠咬了一口小太监的手,那人痛呼一声,扬起手就要打她。
陈福连忙制止,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你打她作甚?”
小太监得了训斥,连忙放下手唯唯诺诺。
桃枝抱着脑袋,火辣辣的耳光没有落下,却听到陈福为她开脱,于是她怯生生地抬眸看去。
陈福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果,笑道:“小丫头,吃糖吗?”
桃枝顾念着池梦鲤,道:“公公,我想去陪着贵人。”
陈福面上笑意不减,道:“皇后娘娘派巫师去驱邪,你去作甚?那间屋子只得有贵人一人,待邪祟除去之后,你想陪多久都可以。”
桃枝心急如焚,又道:“可是贵人怀着身孕,身边若是无人照拂,恐怕会出什么差错。”
陈福微微睁开眼眸,眼中闪过精光,又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你难不成想要抗旨?”
桃枝吓得小脸惨白,连忙道:“我没有,只是贵人......”
“你的贵人不会有事,来,吃糖。”
陈福突地又成了那个笑嘻嘻的老头,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糖纸拨开,将糖果塞进桃枝的嘴中。
桃枝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口中的糖果真是甘甜,比她吃过的糖都要好吃,于是她又忍不住用舌尖舔舐起来,连方才要说的话都不说了,只觉嘴里的糖果真好吃。
池梦鲤被关在殿内,待陈福将桃枝带走后,几个巫师便将他围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池梦鲤惊慌失措。
可他身子太重,哪儿都逃不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巫师手持铃铛或符咒,在殿中装模做样地跳舞。
“贵人,你怀有身孕,小心别乱动。 ”为首的巫师道。
他一连拿出好几个火盆,在屋中的各个角落放置,点燃火苗后,一股烟熏混杂着香气溢出,身旁的巫师见状,将门窗全部关紧,屋内顿时烟熏火燎。
“门窗关紧,别让熏艾的味道飘出去。”为首的巫师又道。
池梦鲤咳嗽不止,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虽不懂香料,可他能闻出香薰气味怪异,好似是艾草,可又像是掺杂着其他的东西,一时间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被满屋子的烟熏得难受。
他突地有些后悔离开万俟琅。
若是如今他还在万俟琅身边,这些人断然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针对他,哪怕先前他担忧留在万俟琅身边会惹出麻烦,可如今他离了万俟琅连小命都要没了,只觉还是留在万俟琅身边最好。
片刻之后,为首的巫师让人将窗门打开,池梦鲤这才稍微喘了一口气。
可不过片刻,他又道:“往后每休憩一炷香便再熏一次。”
池梦鲤闻言,小脸顿时惨白。
如今乃是日上三杆,若是每隔一炷香便熏一次,他得遭罪多少次?甚至方才闻了这些熏香之后,他的肚子便隐隐有些钝痛......
这该如何是好?
社庙之中,祖宗祠堂。
万俟琅盘腿坐在蒲团上。
太后震怒不已,要他跪在祖宗的牌位面前,自省这些时日一共做错了多少事。
可他偏要坐着,还要坐得舒服才好。
他看着面前一块又一块木头做成的牌位,心中只觉这些不过都是一些木头罢了,如何能是祖宗?
人已经死了,活人非要给死人做一些脸面上的东西,来彰显自己有多恭敬孝顺,实在是无趣。
万俟琅这么想着。
他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不知飞到了何处。
自昨日他将池梦鲤送走后,未过半炷香,他便又想池梦鲤了,虽有平时的拌嘴吵闹,可更多的还是那些不可言说之事。
万俟琅想到池梦鲤雪白的背脊,哪怕在夜色中也白得惊人,若是在白日里,好似羊脂美玉,一点瑕疵也无,他这般想着,激动得浑身发热,恨不得现在就去将人抓回来狠狠碾磨一顿。
最多后日。
他盘算着时辰。
万俟琅方才起身,香炉里烧着的香烛突地断了,他瞧了一眼,随即换了一支插上去,可还没等插入香炉之中,香烛突地又断了。
一连断两次香烛,怎么看都觉得不吉利。
万俟琅用膳之时总觉少了一人,思索片刻后才发觉皇后不见了。
于是他问道:“怎地少了一个人?”
太后眼都没抬,道:“皇后身子不适,哀家让她先回宫中休养,让太医把一把脉。”
那女人身子不适?
可先前他瞧她面色红润,不像是有什么病痛的模样,怎地一会儿子不见便病得要回宫修养了?
万俟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片刻又说不上来。
他灵光一闪,想到美人阁的池梦鲤,猛地起身站起,动静大得太后都忍不住眉头一皱,道:“你这是做甚?”曾经她有多宠爱这个儿子,如今再见他就有多厌烦。
万俟琅顾不上这么多,于是道:“母后,儿臣吃饱了,如今便回房休憩了。”
他转身就走,方才走出殿外,他就面色一变,干脆利落牵出一匹马,在夜色来临之前朝皇宫而去。
宫门方才紧闭,只见一人骑马而来。
守门的侍卫大声呵斥,道:“皇宫宵禁,诸人回避——”
万俟琅利落下马,抬脚便踹在侍卫的胸口,道:“朕也要回避吗?!”
美人阁。
池梦鲤疼得蜷缩在椅子上,早些时辰还没有这般疼痛难忍,只是他闻了一天的熏香,腹部越来越痛,半点保胎的迹象也无,倒像是要滑胎似的......
可他与身旁的巫师说道,却无一人理他。
池梦鲤如今疼得厉害,又强撑着同他们说了一遍,没曾想为首的巫师却道:“派人去告知皇后娘娘,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
池梦鲤还未想明白,几人却将他拽走,将他按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们要做什么?”池梦鲤惊恐万分。
“剖腹取子。”只见为首的巫师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
他腹中剧痛无比,隐隐有下坠之势,而巫师却拿着匕首要划开他的肚子,匕首上冷厉的光好似要刺伤池梦鲤的眼睛,任凭他怎么挣扎求救,他们都不为所动。
刀刃贴在他的肚皮上,池梦鲤绝望地闭上双眼。
可下一刻,门扉被人一脚踹开,灯火葳蕤间,万俟琅手持利剑,一剑挑飞巫师的头颅,热血飞溅,有几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触目惊心得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