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言这几日总躲着林若谷走，因为太过明显连高飞也发现了。

一块跑山也得喊着高飞，每每走在一块，高飞夹在中间感受着林若谷的冷眼都有些汗流浃背。

白哥儿看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心提醒道：“高大哥这几日受伤，可有好几个哥儿前去探望呢，你就不怕他被人抢走？”

赵乐言想象了一番小高躺在睡椅上，一群哥儿围着嘘寒问暖的场景，甩了甩头，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等小高见识多了真正的哥儿，对他这个铁芯直男应该就不会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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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去明日去市集吗？”这头赵乐言开启紧急避险模式，那边林若谷还是不知所谓地来招惹他。

赵乐言心中警钟大作，噔地一下做的端正。手忙脚乱的又是拉衣服又是扯发带，好半晌脑子才缓过神来问道：“山路不是被封了么，怎么过去？”

林若谷摇了摇头，扣起食指敲敲他的额头：“你不是最爱在村里溜达，怎么没听说昨日里正让人把山路清理出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若谷对自己的小动作就越来越多，赵乐言猛地后仰避开，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捂着脑门道：“这两日身子还没好利索，就不去了。”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林若谷立马转变为一脸担忧，“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他现在好像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村医老头都快进入幕后了，赵乐言可不敢让他看，毕竟是假的。

再一次被避开，林若谷有些不解。

他将这些日子赵乐言的奇怪举动说给村医老头，但村医的回答让他很不满意。

“大抵是厌倦你了吧。”

怎么可能！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这让他更加确认，眼前人就是他这一生认定的人。

相信言言也是一样，在那样的危急关头都没有放开他的手，林若谷真切觉得，如今正是他们心意相通，浓情蜜意的时候。

那小哥儿，莫不是害羞了？

也是，如今没名没分的，叫外人眼里终归不好，还是得早早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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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云见日，难得的好天气，赵乐言却窝在家里，吴三娘都觉得稀奇。

天气转凉，吴三娘正给赵乐言缝过冬的被子，眼看着她要把稻草芦花铺在被面上缝起来，赵乐言连忙拦住，“这东西不保暖吧。”

“没事，娘给你多缝两床，这东西便宜。”

“娘，我现在有钱。算了先别缝了，等我买了棉花咱做棉花被。”赵乐言从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主儿，这古代条件有限，蚕丝被暂时买不起，棉花的总行吧，大不了他再去卖两幅画。

他看着吴三娘无奈收好被面，手撑在脸颊两侧无聊地眺望远方的蓝天，小声咕哝：“早知道要买棉花，就跟小高一起去镇上了。”

吴三娘闻言，旁敲侧击地问：“可是跟小高闹什么矛盾了？两个人在一起拌嘴也是难免的事，莫要拖久了心里有了隔阂。”

“没有，”赵乐言踌躇再三：“娘……就不能不成婚吗？”

吴三娘眸光闪烁：“这说的什么话。可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放心，娘永远站在你这边。天下好男儿多的很，娘再重新跟你相看，再等到将来官府指定，还不知道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不不不、不用了。”赵乐言想象着自己和各路牛鬼蛇神相亲的场面，打了个冷颤，“小高挺好的。”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里正前几日安排了几个人，将赵家不远处一个废弃宅子清理了出来重新修缮。

最近村子人出不去，干活的也多，赵乐言看着人家的手艺眼馋，琢磨着能不能花点钱帮他再盖两间小房子。

眼看着冬天了，四处漏风的柴房住不得人。吴三娘说反正赵全瘫着，也不知冷热，不如搬去小柴房，让赵乐言搬回炕上，赵乐言摆手拒绝。

倒也不是不忍心这么对待一个病人，主要是他一个大小伙子，需要独立空间，赵大寒年纪也不小了，整日跟爹娘挤着像什么话。

景下村最繁华的丁字路口。

赵乐言正巧碰到高飞，高飞这两日帮着修缮房屋，应该懂得不少门道，赵乐言便拦下他打听。

听到赵乐言的要求，高飞满口应下。村子里盖房子都是找邻里相互帮忙，赵全在村里人缘一般，尤其赵老太太一天得理不饶人，得罪不少人。

好在吴三娘性子不错，之前赵乐言帮她接的外包打发时间的活，这些日子田里没活，村子里女人都没什么营生，她便分给邻里，让大家都能补贴家用，没几日就做完了所有活。

有些这层关系，再加上高飞去帮忙张罗，加盖房子的事儿便顺利提上日程。

为了感谢高飞忙前忙后，赵乐言还特意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只是时间不巧，正好赶上高猎户要带高飞进山。

这次进山架势和之前可不太一样，赵乐言看他都穿上了棉袄，背了大大的包裹。

“天气渐冷，我爹打算在入冬前进深山多打点猎物好过冬，否则大雪封山后，就再不好进山了。这次恐怕得待个把月。”

进山打猎？还待一个月？这个野营有什么区别！

赵乐言闻言跃跃欲试，却也知道，不论是高猎户还是吴三娘都不会同意他进山。

不过他对山里的打猎生活还是充满好奇：“那你们住哪啊？如今夜里应该挺冷。”

高飞说他们待得久会在山里搭一个简易的房子，要是运气好碰见个山洞那是再好不过了。

“唔……我跟小高之前在山里就有个山洞，不过那里离村子不远，你们要进深山里，肯定用不了。哎，你是不知道，那山洞可棒了，周围也没什么野兽，隐秘又安全，我们两还在里面……唔唔唔……”

高飞慌乱地捂住赵乐言的嘴，眼神四处瞟，“满哥儿，你可别乱说话了。”

男人、哥儿、山洞……这都什么跟什么？

虽然小满和高侠士走得近，但到底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村里人也就暗自八卦一下。要是被人听到小哥儿这话，怕又免不了一通闹剧。

“这种话还是等你和高侠士成婚以后再说吧。”

成婚？高飞怎么突然这么说？

难不成赵老太太等人将他的瞎话拿出去宣扬了吗，当初分明给说过，事情没定下来就不要四处宣扬的。

三人成虎，小高不会是因为这些话听多了才当真了吧？

赵乐言连连摆手，慌张道：“你才别乱说话，我和小高只是朋友，怎么可能成亲！”

两个男的结婚，也太那啥了吧。

高飞有些错愕，他以为两人的关系已经是心照不宣，板上钉钉了，“那你们……那个，山洞……”

“就……玩啊。吃烤肉，看晚霞，山里玩累了休息一下。请不要污蔑我们纯洁的友情！”赵乐言紧急辟谣。

明珠带着他的跟班雨哥儿不知何时凑到他跟前，惊奇地问道：“你和高大哥当真只是朋友？”

自从上次的救援活动中发现明珠的身影后，赵乐言觉得这哥儿也不坏，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

说来也怪，明珠倒从未挟恩图报，看见赵乐言却总有一种很别扭的态度，像是想跟他搭话，却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

他这突然的发问，让赵乐言有些意外，“当、当然！我们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朋友！”

明珠眯了眯眼：“那他向你提亲你也不会同意咯？你敢发誓你以后就是嫁给高飞也不会嫁给他吗？”

高飞无辜躺枪，顿时满脸通红，“这关我什么事，明哥儿你不要拿我开涮！”

赵乐言猛点头，又突然摇头，在明珠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中，半遮住嘴巴小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不过他声音极小，只有明珠听见，高飞还沉浸在被调侃的无措之中，脸色通红。

明珠身为景下村的村花，一直觉得自己这一朵鲜花怎么就生在了牛粪堆里。

初见高侠士他便被对方外表吸引，景下村全是些臭男人，他觉得只有这样清风朗月般的男子才配他。

结果第一次主动与人搭讪就碰了壁，后来见这男人总追着阴郁丑陋的赵小满跑，他感慨果然人无完人，再俊美的皮囊又如何，可惜眼神不太好。

他才不屑于跟个丑哥儿抢人。

不过今日无意间听到赵小满对两人的关系矢口否认，明珠心念一动，便试探地问了他几句。

哪成想赵乐言竟语出惊人，坦言自己喜欢姑娘？

哥儿与女子结合，这等奇事世上也不是没有，不过两个同等羸弱的人结合，自然不会被这个世界认可。

明珠自觉这是赵小满在故意逗自己，但他还是面带夸张，“什么？你是说你不喜欢高大哥？你竟宁愿喜欢女子也不愿意喜欢他？”

“话这么说也没错，”赵乐言顿了一下，理是这么个理，怎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奇怪呢？“小高对我好，我当然也喜欢他，只是这种喜欢和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这是性取向的问题。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看着明珠似笑非笑的脸上，赵乐言却无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明珠嘴角挂着的笑意让他顿觉不妙，他猛得转头，林若谷正怀抱一直大雁站在巷口的歪脖子树下，不知站了多久。

细碎的阳光仿佛金针扎进他的眼睛，刺的人眼眶发酸。

“嘎～嘎嘎～”

“朋友”二字像一把钝刀，在林若谷胸腔来回拉锯。高亢的雁声自怀中响起，仿佛在嘲笑的他的自作多情。

林若谷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哥儿说这个词，但却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它的含义。

哥儿见到他眼神慌乱的一瞬，又旁若无事地冲他打招呼。

果然，像“朋友”一样。

林若谷怀中抱着只大雁，用一只红绸带拴着异常显眼。

身后好像还背着不少东西。他踩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逼近。

靴子踩在黄土地上，却像是踩着冻裂的冰面。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难看极了。

“从哪得来的大雁？今晚吃雁肉吗？”看着面上透露着三分茫然三分愤怒又带着四分悲戚的小高，赵乐言有些发虚，小高应该听到他的话了吧。

完了，把孩子气出扇形统计图了。他偷偷瞪了一眼明珠，这坏心小哥儿刚刚明显在故意套他的话。

果真是景下村最繁华的丁字路口，四面透风，谁都能听到别人的秘密。

既然如此，不如就当无事发生，默默回归到朋友的位置。

林若谷的内心谈不上愤怒，更多的是被茫然充斥，他此时也说不清楚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只一步步，朝赵乐言压过去。

企图用冷峻的外表，掩饰内心的无措。想靠近到哥儿身边，用眼神威逼他将刚刚那些话收回去。

高飞被这番气场突然镇住，脚步后撤，不懂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挡在赵乐言身前。

林若谷嗤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破碎。什么时候，他站在小哥儿的对立面了？

不，或许从开始，这两个人才是该站在一起的。

高飞、小高……

林若谷愤怒地看着一旁憨傻的高飞，

他居然从来没有想到过。

可是既然已经有高飞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

明珠看着一身灰白色麻布旧衣都难掩俊美风姿的林若谷，愈发觉得自己应该拯救美男于赵小满这片沼泽之中。

“高大哥，你听到了吧，赵小满根本就是在戏弄你……”

“滚。”林若谷面带寒霜，声音更是冷如冰锥。

明珠话音一滞，头一次被人如此无礼对待，顿时泪水涌入眼眶。

跟班雨哥儿被吓了一跳，又不敢跟冷沉着脸的林若谷对峙，扯了扯明珠的衣袖，劝他，“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我帮你看清赵小满的真面目你还不领情，好心没好报，活该被他玩弄！”明珠红着眼眶跺了跺脚，飞快跑远。

高飞觉得他今日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对一个哥儿说这种话，愤怒地攥了攥拳。

林若谷凉凉一瞥，“你也滚。”

气氛实在是大大的不妙，赵乐言推开高飞，“你快走吧，高叔都等你半天了，再不去今日便进不了山了。”

“可是你……”

“怕什么，小高还能吃了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