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森林之前，余谨把小狗提起来，拎到面前质问：“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小狗梗着脖子，一口咬定，“不知道。”

“撒谎。”余谨把它放下来，“你也学会了撒谎，和他们联合起来骗我。”

“小谨，不要生气嘛，我没有撒谎。”小狗前爪叠在一起，招财一样地晃了晃，“你还要去森林里吗，难道就为了找他？”

“当然，”余谨说，“你知道他不是普通的NPC，为什么要阻拦我救他？”

小狗晃着尾巴，“我没有……只是，只是他可以自己走出来，你去找他的话……”

“什么时候？”余谨盯着它，“他什么时候可以走出来，是明天还是后天，还是一周后？”

小狗不说话了，余谨叹口气，俯身将它抱在怀里，“你跟我一起进去。”

小狗不敢反抗，翻了个身安稳地窝在余谨怀里，小声嘟囔：“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

“没有，”余谨无奈道，“你为什么和那些人一样要把所有感情归类为爱，爱情。”

小狗前爪扒了扒耳朵，呜咽一声，脑袋缩在余谨臂弯里。

见它这样，余谨就知道它根本不想听，所以也不再说教，这个话题就止在那一句，余谨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快要漆黑的树林，又绝望又着急。

“他在哪个方向？”余谨问。

小狗满不在乎地摇头，余谨气得把它举起来用力晃了晃，摇小猪存钱罐一样，小狗汪汪大叫了两声：“不要晃了，我真的不知道，啊啊要吐出来了！”

余谨把它放在地上，看着它摇晃的尾巴，冷声道：“你什么也不说，捉弄我不是一天两天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了。”

余谨大步往前，小狗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哼唧唧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能不告诉你吗，余谨余谨不要生气了，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了。”

“你不知道？”余谨回过头，“你不是说游戏里的大小事情你都知晓吗，怎么这件事不知道了？”

小狗蹲在他脚边，“我真的没有感知到，之前说什么都知道也是骗你的，更新过后有些NPC的行为已经不受我控制了。”

它低着头，余谨仿佛看到4771本人在他面前委屈的模样，到底是于心不忍，余谨把它重新抱在怀里，放在肩上，“姑且信你这一回。陪我一起找他吧。”

在这么广阔的森林找人简直犹如大海捞针，而且余谨还没有高技术高精密的仪器，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估计到明年也找不到他。

余谨看到蜘蛛悬在树上，纯蓝色很漂亮，也是剧毒，余谨后退半步，脚踩到树枝，断裂声惊起伏在树叶下的爬虫，簌簌的逃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里到处都是毒虫猛兽，余谨不敢想在没有像系统还有恶魔这种东西的帮助下要如何在这片森林活下去。

“宝贝，我已经帮你打开防御系统了，那些虫子没有办法伤害你的。”小狗说。

余谨愁眉不展，小狗余光看到他眸光阴郁，默默往他颈间靠了靠，伸舌头舔了舔他的侧颈，安慰道：“不要担心了，他还活着。”

听到这个，余谨即刻把眼睛闭上，脸偏向一边，“只是活着吗，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危险，身体状况如何了，有出现脱水，头晕呕吐心悸等其他状况吗？你只说他活着，万一是遍体鳞伤地活着呢？”

小狗息了声，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低声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关心他。”

“我当然关心他，但即使他是普通人我也会关心他，因为他和我是同类，我们都是人，我没有办法看到他受伤，因为他是首领，在他的背后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保护，我没有办法看到他受伤以至于对保护族人这件事无能为力，我要他活着，我要他不受任何伤害地活着。”

余谨陈述道，“你觉得我非常关心他，是因为对我来说他不只是一个人，他还是一个首领，我没有办法做到忽视他首领的身份，我也没有办法将他与食人族割开。”

“想到他受伤，我就会想到他的族人失去庇护被侵扰，我会想到维罗妮卡独自一人承担起部落，我也会想到西奥多和格兰德家族可能会因此与部落分割，如果没有家族的辅助，那住在总营的其他食人族遇到危险了怎么办，维罗妮卡又怎么办？她那么年轻，孤身一人在内外裹挟下如何能管理好部落？”

小狗惊奇地看着他，小声说，“我没想到这么多。”

“你没想到没有关系，因为你不是人类，你没有经历去让你思索一个人背后的关系网。”余谨低下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既然把我带进游戏里，这就是我应该理清的任务。”

小狗低着脑袋，不敢去看余谨，他现在才意识到作为系统他其实是失职的，但长久以来每个系统都是这样，没有玩家提出意见也就没有系统去思索与改变，他们维持着这样的意识形态和与玩家的关系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更新与轮回，从来没有发现这一开始就是错的。

“谢谢你，”系统声音低低的，“我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事情。”

余谨摇头，“没关系，即使现在去思考也不会迟。”

系统讷讷地敲击着键盘，尽全力地去搜寻卡什的下落。

“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余谨停在原地，环视一圈，总觉得这个地方他来过。

他摸着树，树上刻了数字，和他最初进入森林时刻下的数字很像。

“没有，”系统看着一跳一跳的闪光点，狐疑道，“奇怪，我定位到他在哪里了，但是不确定，定位显示一直在闪。”

“在哪。”

“以你现在的位置和方向为起始点，左前方30°方向一直往前走，大概直走200多米。”

余谨踩着松软的地面慢慢往系统说的方向走近，渐渐的，起雾了。

猩红的雾遮挡住视线，余谨快要看不清了，系统主动帮他开了透视，开启的一瞬间，余谨看清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只是在那站着，片刻不动一下，看背影似乎好像在等雾散去。

余谨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余谨咬紧下唇，大步上前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拉过来和自己面对面，看到他惊奇意外的表情，余谨再也忍不住冲他怒吼，“谁让你跑进来的！”

卡什眼前糊了一片，刚开始看到人以为雾大看错了，等他走近看到熟悉的脸庞才敢确认，但还是不敢笃定是他，直到熟悉的声音出现，卡什才猛地确认，是他没错。

他听不清余谨在说啥，反正肯定是责骂他的话，他说了一大堆，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卡什冲他伸手，想把他抱在怀里，但却被余谨用力推开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要部落了吗，你对得起当初想要成为首领的你吗，你对得起部落里的其他人吗，你有爱过他们吗，你有在乎过他们吗，没有……你已经没有理智了，你现在就像是一个疯子，你以为你做这样的事我就会爱你吗。”

卡什竭力看清他的脸，在看到晶莹泪花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抬了一下手，想抹去他脸上的泪，但最后还是放下了。

“别哭。”他声音有点沙哑，余谨听到后心里更难受，眼眶红了一圈了。

“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了吗。”卡什低声笑了笑。

余谨看着他，他可以清楚看到卡什的表情，看到他这种情况下还是只会关心自己的表情，他根本不需要他的关心，他只要他做好首领。

“我不会原谅你，”隔着雾，二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余谨说，“我更不会因此爱上你，我只会更加恨你，我不可能爱一个连关心自己都做不到的人。”

卡什盯着他的唇瓣看，原本紧抿的双唇开开又合合，唇上残存的水汽全部消失，唇瓣也变得干燥，他说话间一股淡淡的香气会飘过来，卡什就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完全忽视了他说的谩骂自己的内容。等到他话说完，卡什才恍然大悟自己又被拒绝了。

余谨看向他，雾让余谨的头发有些湿了，碎发贴着脸颊，让他现在看上去有点狼狈。

卡什望着他这副模样，脑中回闪从前二人亲热的画面，突然蹦出一句，“我们接吻吧。”

“啪”的脆响撕开浓雾，余谨最后残存的理智也被他粉碎，疯了一般拽着他的衣服，将他抵在树上，嗓音混杂着喉间因为悲痛渗出的血，听上去让人难受至极。

“接吻吗，你现在想的还是这个吗？即使是现在，这种关头，你还是想这种事吗，”余谨瞪着他，眼泪成串地从脸颊滚下来，“我求求你正常一点，在我没有出现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我求求你回到那个时候。”

他伏在卡什肩膀上哭泣，卡什护着他的脑袋，轻轻拍着他的肩，声音流转进余谨的耳朵里，“很难，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

他亲吻余谨的耳尖，脸颊，鼻尖……蹭着他的唇瓣，余谨默默抬眸，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又心痛地低下头去，纤长的睫毛剐蹭着他的鼻梁，又柔又轻。

“我知道你不会爱我，”卡什吻上他的唇瓣，“所以我才会这样。”

他紧扣余谨的后颈，压向他，两人的唇瓣间立即没有了一丝缝隙，眼泪滑进二人纠缠的唇舌里，余谨清醒了片刻，反抗他，咬破他的嘴唇，鲜血在二人嘴里溢开，但卡什却依旧死死地抱住他，掐着他的腰和后颈，余谨一点也逃不了，鲜血越流越多，一部分被他咽下去，一部分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滑进他的锁骨里，纯白的衣领被染得鲜红。

吞下去的血惊动了余谨身体里的恶魔，痛苦恶魔看着异样的掌心，立马从余谨身体里出去查看情况，在看到拥吻的二人时，他心绞痛了一瞬，再看一眼后，默默躲在了树后。

他没想到父亲会进来找他。

痛苦恶魔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脑中挥之不去二人拥吻的样子，他记得父亲不爱他啊，为什么要拥吻，为什么……

卡什舔去他唇上的血，慢慢松开他，余谨抬眸狠狠剜了他一眼，使劲将他推开，背过身去抹掉唇上的唾液，厉声道，“满意了就尽快跟我回去。”

卡什看着他的背影，慢步上前，“你依旧不想回到我身边吗？你还是恨我吗？”

“是！”余谨转身和他对峙，“我当然恨你，你以为你一个吻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吗，你以为你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你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你以为……”

卡什一直注视着他的脸，他因为愤怒羞红的脸，卡什眼中有自责又有浓浓真切的爱意。

就是那浓重的爱意让余谨更加心痛，让他意识到他是因为爱他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让他把对这样的卡什的恨意全部都转化到了自己身上，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听话地留在他身边，如果一开始就斩钉截铁地从他身边逃走，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变成这样。

他当初为什么要迟疑，为什么要纠结，现在卡什爱他爱到丧失理智，全然不顾其他人，又能去怪谁，最该去怪谁。

余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也理不清是最恨他还是怪自己，“你当然这么以为，你从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又怎么会去在意别人。”

卡什望着他，欲言又止。

“跟在我身后，”余谨深吸一口气，无能为力道，“现在只有我能带你出去。”

二人的气息消失，痛苦恶魔才颤抖地将手从脑袋上放下，他浑身僵冷颤抖，面目狰狞，似乎内心的算盘全都崩了，每件事都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去发展。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父亲爱上他了吗，真的爱上他了吗。

怎么可以轻易原谅他，怎么可以，明明深深伤害过他，为什么能够轻易原谅，要一直恨他啊，要一直让他求而不得，要一直玩弄他，把他当蠢货玩物对待，为什么要施舍给他眼神呢，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吻呢……

父亲其实已经爱上他了，已经……

痛苦恶魔仰头嘶吼，五官撕裂又融合，最后变成畸形，脓肿丑陋的身体将森林里的毒虫野兽全都吓跑，痛苦恶魔皮囊里新生的□□在不断向前，皮囊里包裹着新生的和陈旧的□□，俨然成了一个庞大骇人的肉团。

皮囊最薄的那一块被挣破，冷白毫无血色的手指伸出来，接着是血红的头发，是清秀俊美的脸，纤细薄薄有着肌肉线条的腰，笔直的双腿，高挑匀称的身体……

他对余谨畸形的爱让他通过畸形的进化、生长、蜕皮，彻底变成了“余谨”。

余谨。

他用长发挡住赤裸雪白的身体，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眼神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媚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