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在下雨,多日的阴雨还带着丝丝凉意。
绮梦崖内种了数不清灵植灵草,更有不少灵植已经结出了果子。
其中一颗橘子树下摆着一个草篮筐,里边儿盛了几个橘子,似是因为下雨在树上挂不住掉下来的,正巧就掉在这草篮筐中。
而地面也有掉落的橘子树叶,在雨水的浸染下还带上了点点水珠,饶是已经掉落可却也依旧旺盛。
温疏晏抬头看着眼前巨大的橘子树,这棵树是他刚建立绮梦崖时种下的,如今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青枝绿叶,一颗颗金黄色的橘子高高挂在头顶,而雨水顺着枝叶落在橘子上,最后又缓缓滑落。
并未滴落,而是在橘子底部形成了一个小水珠。
随着微风拂过,水珠缓缓落下,正巧落在他的眉心。
有些凉,他也为去抹眉心的水珠,只是伸手去摘橘子,挑了一个最近的。
橘子入手时便见一阵灵气快速在橘子上拂过,顿时闻到淡淡的香味拂来。
他剥开橘子皮吃了一块,不甜甚至还有些苦。
真是奇怪,橘子若不甜也该是酸才是,为何会觉得苦呢?
他到是有些想不明白了,以往他也不曾吃过这颗橘子树上的橘子,但也吃过其他仙门送来的灵果橘子,都是甜的。
明明都是一样的灵果树,怎得自己的灵果是苦的,莫不是当初‘问世门’的掌门诓骗他,给他的是劣质的灵树。
这么一想,他倒也觉得是这样了,下回定是要去‘问世门’问问,这灵果怎得是苦的。
真苦。
他有些嫌弃的皱眉,但也没有将灵果吐出去,甚至手上的灵果也未扔。
再怎么说都是百年才结果,他如今才刚修养回来,这些灵果必不可少。
难吃便难吃吧,对他有用就行。
可苦味还是很重,他不由轻喃一声,“真难吃。”说完直接坐在了橘子树下。
那儿是几块大石头,仿佛本就是用来游玩后歇息的。
随着他的坐下,青衣顺势垂落在地面。
周围种满了灵树,因为点了灯,哪怕这会儿已经天黑,他依旧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些灵树沐浴在雨幕中,生机勃勃,争相生长。
看了一会儿他才离开,开始漫无目地的在绮梦崖内走动。
整个崖内灯火通明,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是明亮,不似他刚回来时那般的黑暗。
边走他边吃手上的橘子,真难吃。
约莫片刻后他竟是又回到了那棵橘子树下,这回也没有再继续走,而是再次坐在树下,撑着下颌边吃橘子边看周围的风景。
夜色之中除了雨声之外,竟是连一丝风声鸟鸣声也没有,未免太过安静。
真是稀奇,莫不是这山中的鸟儿都让人给捉了去,不然为何一丝声响都没有。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绮梦崖有些陌生,陌生的连气息都是冰冷的。
太安静了。
他怎么记得绮梦崖之前挺热闹的,莫不是因为少了那白眼狼。
说来白眼狼讨好他的时候确实挺闹腾的,时不时就要唤他,让他教他修炼识字。
脑海中也不由的浮现出当初自己与许璟的画面,不过只是刚想到,他就忍不住轻啧一声,眼中也都是厌恶。
此时再想,他才发现许璟长得真丑,眼睛丑眉毛丑鼻子也丑。
当初他是让许璟给灌了迷魂汤吗?真是奇怪,他喜颜,可许璟长得实在是太丑了,他怎么会对许璟生出同情将他从被欺负的人里给带回绮梦崖。
不过就是碰巧路过看到许璟被他的同门弟子欺负,他便顺手帮了忙,而后他就和疯了一样竟是看中了许璟的脸,不但教他修炼识字,甚至绮梦崖内的所有资源都仍由他挑选。
除去这些,他竟然还和许璟做了道侣。
此时光想那些,他就觉得恶心。
记忆中的人长得真丑,被剔了肉后就更丑了,而他还和这么个丑东西做了多年的道侣。
真恶心。
如此模样,连君渐行的一分都比不上。
脑海中不由便想到了君渐行的容颜,生的真好。
抬脚,准备倚在石头上。
下一刻却见衣袖间一张红纸掉了下来,就落在他的衣裳上。
红纸被人歪歪扭扭的剪出来一个怪异的模样,像字但又不是字,像画又不像画,到像是什么面具。
看着这张剪纸他伸手拿了起来,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他和君渐行一起剪纸的画面,因为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可君渐行有,于是他就窝在君渐行的怀中。
之前就已经剪了两张贴在床头的位置,后来要陪着君渐行,所以他又剪了许多这种奇怪的面具。
很丑,但君渐行说好看。
不由得他抬起头,将那张红纸又放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些个陪君渐行一起剪纸的午后一般。
眼前也不再是冰冷的雨水而是炎炎夏日,气息也变得有些热了,耳边还传来知了吵闹的声音。
隐约间,他好似还听到了鸟鸣声。
他仰头又看了片刻,而后转头看向身侧。
那儿站着一个无头人,身上穿着白衣,不过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又因为淋在雨中白衣被完全染红,只些许还残存着白色。
而它断颈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的红色血线在疯狂涌动,就像是一条条虫子一样,若细细查看还能看到那些血线之中还串着铜钱,就如同温疏晏脖子上挂着的千丝万缕。
看着无头人,他道:“我的纸面具好看吗?”
无头人只是站在那儿,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温疏晏没能得到回应有些失望,他道:“你一定觉得很丑是不是,但是君子说好看,那便是你没眼光。”
这话说完,他似是又想到什么,道:“到是忘了你本就已经没眼睛了,自然也就瞧不出好看还是不好看了。”说完他便笑了起来,再次仰头。
漂亮的眼眸透过红纸面具看着橘子树,隐约间他好像看到眼前的不是橘子树而是院门口那棵枇杷树,上面的枇杷生的很好,比他刚被君渐行带回去时生的还要好。
“君子,我想吃枇杷。”他下意识轻喃一声。
回应他的也只有淅淅淋淋的雨声,其他的便再没有了。
缓缓闭上眼,感受着耳边传来的鸟鸣声,那般的热闹,似乎他还听到君子在唤他,唤他起来喝药。
他不想喝药,太苦了。
快速睁开眼,他刚想这么说,可眼前的不再是君渐行也不是那棵枇杷树,而是他种在绮梦崖的那棵橘子树。
明明刚刚还是炎炎夏日,可此时好似入了冬一般,有些冷。
甚至橘子树挡去了周围的光,眼前有些黑暗,他的眼中甚至还有了一丝慌乱,他下意识想要去唤君渐行。
只是他转头却只看到无头人,脸上的红纸面具也随之掉了起来,周围只有冰冷的花木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茅草屋。
看着这一切,他才猛然回神。
“到是忘了,我已经将人杀了。”他说着不由一声冷笑,竟是不知是在笑自己恍惚了还是自己杀了人。
人已经死了。
收回目光,他低头去看那张掉落的纸面具。
也在这时,橘子树上的枝叶掉落,正巧落在无头人的身上,传来细微的动静。
温疏晏只感觉耳边传来一句询问,问他是不是已经爱上君渐行了。
就像是在反驳自己的心一样,他冷眸看向无头人,道:“我没有爱上他,你会爱上一个炉鼎吗?我就没喜欢过他,从头到尾没喜欢过,我若能爱上一个炉鼎倒不如爱上我那炼丹的药炉,他只是一个炉鼎!”
声音似乎还带上了颤意,反驳无头人。
可在这时,风声传来,拂过他的耳边,好似在是在说他骗人,他就是喜欢上君渐行了。
温疏晏快速转头看向眼前的庭院,大声道:“我为何要喜欢他,他只是个炉鼎只是一个凡人,他除了能助我修炼他什么都帮不了我,甚至他还会老,我最讨厌长得丑的人了,他老了就丑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第一个便杀了你。”
“再者,我喜欢的是我那白眼狼的徒儿,是许璟,是那个白眼狼,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他!”这话一出,他就像是寻到了支撑点一般。
没错,自己喜欢的是那个白眼狼,不是君渐行。
因为喜欢白眼狼所以他才会愿意和白眼狼双修,对,他就是喜欢白眼狼,才会愿意把绮梦崖的资源都给他。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这么觉得,再次道:“我不喜欢君渐行,我不爱他,我若爱他我便不会杀他!”
‘那你为何在想君子。’
与此同时,耳边又传来了询问声。
也是这一句,温疏晏想要反驳,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想吗?
低下头,他看着手中的纸面具迟迟未有声响传来。
一直到片刻后,他才快速将那纸面具给撕碎,而后道:“我不想,他只是个凡人我为何要想他,君子他只是个凡人……”
他这么念着,手上撕碎纸面具的动作并未停,就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连同这纸面具一起撕碎。
而周围空空荡荡,除了他一人的声音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完全将其撕成了碎末,身子也有些疲惫整个人歪在橘子树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又安静了,好安静啊。
他道:“你说为何会这么安静,是不是因为太安静了所以才会一直被那个死人牵扯,兴许找些人来也许就热闹了,就不会被死人牵扯了。”
轻声念着,可却不知是在与何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