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营帐内,羌戎大小将领齐聚一堂。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才过去两年就胆敢挑战汗王的威严,真是岂有此理!”
“苏勒的那几个部落时不时就来捣乱,我看他们分明是故意点燃棚子,想把牲口全都烧死!”
“什么狗屁联盟,几个巴掌大的小地方,怕是连饭都吃不饱,迟早踏平了他们!”
……
众人越说越怒,有甚者已经开始拍桌子摔碗。此时若有人挥臂一呼,羌戎众将定会提枪拿剑,领兵踏平北部草原。
主座上的男人静静听着,喝尽最后一口奶茶后,将碗轻轻放在桌上。
“诸位。”谢长虞的视线在帐内众军中扫了一遭,声音不算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躁动,帐内一时只剩下他低沉的嗓音:“草原正值大雪封山,现在绝非出兵的最好时机。”
“他们今日敢烧牲口棚,明日就敢把火放到汗王头上!依我看,就该趁早带兵把这群杂碎踏平!”率先出声的是羌戎麾下猛将之一格日和,他一发声,众军将纷纷附和:“说得对!就该给苏勒一个教训!”
两年前羌戎王雪夜起兵,将一干兄长屠戮殆尽,唯有二王子苏勒侥幸逃命,连夜北遁投奔母族而去。
去年夏,苏勒的母族联合几个与羌戎不睦的草原部落结成联盟,表面上与羌戎和乐融融,实际两派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尤其最近,其麾下的小部落总是明里暗里地挑衅羌戎,这次更是“不小心”引火点燃了他们的牲口棚。
这虽未给羌戎造成损失,但是经历过几次三番的试探与挑衅,羌戎人早就积了一肚子火气。好几个羌戎将领都憋着这口恶气,只待谢长虞一声令下,便带兵将这群不长眼的杂碎杀得片甲不留。
万众瞩目下,谢长虞神色不改,冷静分析道:“草原正值休战期,现在绝非出兵的最好时机。况且可敦生产在即,汗王也不会同意在此时出兵。”
羌戎可敦身体不好,成婚数年无所出不说,汗王又不肯松口纳妃,部落里的长老们苦劝无果,头发都愁白了一大片。
数月前,巫医诊出可敦有孕时,不止汗王惊喜交加,羌戎上下全都松了口气。
三天前,可敦胎像不稳,羌戎王推了所有公务日夜守在可敦身侧,除巫医与稳婆外谁也不见。羌戎的将领们见不到羌戎王,只好退求其次到谢长虞这儿发发牢骚。
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对羌戎而言意义非凡,本来叫得最凶的格日和也被迫收敛了脾气:“待可敦生下王子,我格日和定跟随谢将军踏平那群乌……乌……乌赫支,赫支什么来着。”
自谢长虞引兵踏平郢都后,大量郢朝旧民被收编进草原部落。为方便管理,羌戎王下令各部落子民都要学习汉话,以求尽早解除语言障碍。显然格日和的汉话学得不算好,谢长虞淡淡纠正道:“乌合之众。”
格日和道:“没错,乌合之众。”
谢长虞皱眉道:“既是乌合之众,又何须兴师动众大举进攻。且如今可敦生产在即,汗王分身无暇,在这时破坏草原间的冬休盟约,对羌戎而言百害无利。”
入冬后止战是各部落间约定俗成的习惯,若为这点小打小闹大兴干戈,失信于其他部落,可不是什么好事。
众将领对汉话的了解有限,此刻被这一连串的成语弄得晕头转向,谢长虞只好用羌戎语详细解释了一遍。
“那又如何?汗王威名谁人不识,他们难道会为了这群杂种与羌戎为敌不成?”
羌戎一直都是草原各部落间的翘楚,自谢长虞踏破郢朝山河、宁朝皇帝献女求和之后,羌戎人的傲气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格日和打心眼里觉得草原其余部落就是一群纸糊的老虎,看着威风,实际就只是仰羌戎鼻息混饭吃的草包。
他说这话时不自觉地昂起了头,一副骄傲至极、谁都看不起的模样。谢长虞暗暗叹了口气,正欲开口时,一个羌戎士兵匆匆闯进营帐,高叫了一声:“谢将军!”
“慌什么?”这个士兵没有通报就闯了进来,引起了格日和的不满。
士兵却直接忽视了他,大步流星走到谢长虞身边,压低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
哐当一声,谢长虞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桌上沙盘受到碰撞,颠倒了好几只三角旗。
“今日便说到这,各位回去吧。”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谢长虞大步离开帐篷,徒留一缕寒风顺着掀起的门帘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