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先生，森先生，上午好！”

一走下楼，阿布就热情高涨地向伊泽和范森特问好。

才经历了堪比海上风暴的冲击，伊泽心思都在别处，闻言只淡淡地点头，回了一句上午好。

倒是范森特打量阿布几眼，主动问：“有事找我们？”

阿布瞅瞅面前头都快碰到天花板的男人，发现比之清晨外出买早餐时，男人更显精神奕奕。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也就才过去几个小时啊？

阿布摸不着头脑，阿布乖顺地说：“没事，只是老板那边获得了一个好消息，想问问您二位要不要听听。”

范森特眯起眼睛。

“说吧。”

这一说，一行人转移到了德多港内靠海的某个区域。

伊泽看看前面带路的阿布，压低声音对范森特说：“看你昨天兴致缺缺，怎么忽然想插手了？”

范森特的目光一直放在附近低矮破败的茅草房子上，闻言他低声说：“我们当前的目标一致，杀了莫兰。既然要让莫兰死，那么我们需要自己的势力。”

他瞥一眼前方的阿布，“你之前不就在这么做吗？现在只是加快一点，有问题？”

伊泽面无表情地想，明明是自己发现德多港内有明显疏漏，他看不下去想出手治一治，怎么到了范森特嘴里，自己就成处心积虑地收拢势力了？

范森特一眼看出伊泽的不赞同，无所谓地说：“你想平稳地接过权力，不想奥森生乱，那么让各地管制者臣服于你，是最快最稳定的方法。”他顿了一下，“或者臣服于我？”

他不屑道：“先说好，我不会、也不可能去演一个恩威并施的上位者形象，要去你自己去。”

伊泽忍了又忍，没忍住低声质问道：“造反啊你？”

他甚至怀疑，他的“好弟弟”早就想过造埃尔德林的反。

伊泽实在是觉得荒谬，说难听点，他才是霍乱埃尔德林继承权的人，他一门心思想将正统继承人扶上去，他绞尽脑汁维护埃尔德林的血统和传承，可是继承者本身不想当皇帝也就算了，还兴致高昂地和他讨论造埃尔德林的反？

范森特反过来责怪伊泽：“如果没有现在这些事，你可以想办法直接逼宫，速度快得多。”

当然，以当前大皇子处于失踪的状态，伊泽也可以只向关键人物透露自己的身份，等来日需要的时候，他们会知道该如何表现。

可伊泽会这么做吗？

范森特心里冒出一股幽冷的念头，继而被他狠狠掐灭。

那种事情，不重要，他现在不需要知道。

听到范森特如此犯上作乱的言语，伊泽冷不丁说：“你不是还想控制我？我要是没‘死’，你没有丝毫可能。”

范森特竟然低笑起来：“此一时彼一时，先解决当下的事吧。”

伊泽：“……”

他居然能从范森特嘴巴里听到这样的回答。

等到了地方，路上察觉到气氛不对，特意埋头带路全程都没回过头的阿布终于站定转身，谨慎地扫了两人一眼，即使发现两人表现如常，也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规矩地说：“就是这里了。”

前方，是这片区域里少见的用木头搭建的房子，不，这是个仓库，等伊泽在范森特身后走进去，他在心里纠正道。

一箱箱货物整整齐齐地沿着墙壁堆放，伊泽问过阿布后，特意打开一个箱子看了看，不意外地发现，里面装的是盐，只是这数量，太多了。

“这些都是盐？”他问阿布。

阿布讨好地说不知道，恰巧威尔逊从更深处的房间走出来，满脸笑容地朗声道：“大部分都是盐，各种盐。”

威尔逊走过来，一板一眼地行了个礼。

“伊尔先生，森先生，日安。”

“客气。”伊泽拉着范森特侧身避开。

接下来的路是威尔逊亲自领着伊泽两人走的，边走，他边说他的发现。

“虽没见过真人，但跑海路的总有消息灵通的。”威尔逊笑容和煦，“我打听到橡木城邦一直缺正常的盐，于是故意用盐商的名义，想请监管官府邸的门卫一叙。”

“本来还担心碰不到他人，没想到昨晚刚好门卫轮值完去酒馆放松，趁他有几日的假期，我们就请他过来做客了。”

盐商？做客？

范森特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威尔逊，看向伊泽。

“能确定他的来历了吗？”伊泽表情平静，心里也非常平静。

威尔逊摇头：“他一直不肯承认，说自己来自大陆内地某个偏僻的村子。但是，”他抬手碰了碰堆积如山的货箱，“他看到这么多盐时，太惊讶、太惊喜了。”

外表的轻微差距不是切实证据，但对奥森人来说，只要不处于战乱时期，只要当地执政官别太贪婪，对奥森的平民而言，哪怕生活再窘迫，盐也是个日常生活中能吃到的东西，最多少见，并不稀有。

“赞美奥森。”威尔逊由衷地说了一句。

伊泽在心里默念一遍威尔逊的话，然后开口道：“所以先生请我们来，是想最后确认一下他的来历？”

威尔逊：“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万一被诬陷，那可不太好。”

伊泽用诧异地声线问：“先生这么认为的吗？”他看一圈身边的货箱，玩笑般地说，“能拿到这么大储量的盐，即使和官方盐场签过交易合同，也不容易吧。”

想通过官方盐场审核，资质、背景都得有，而且如此巨量的购入，无论是对哪一方，都不是件小事。

威尔逊微微一笑：“这些是几个伙伴帮忙凑起来的，我只是帮忙提供个大仓库。没有售卖许可，我可不敢真卖。”

伊泽看着他，剔透的绿眸里一片深邃，赞叹道：“先生好手段。”

“过奖过奖。”

寒暄中，来到一间僻静的隔间，伊泽观察片刻，发现隔间里的条件还算不错，干净整洁。那名眼熟的门卫手脚俱全地坐在墙角的地上，除了神情有些警惕和惊恐，明面上看不出其它问题。

范森特再一次在伊泽前面走进去。

威尔逊面带微笑地对伊泽说：“请两位放心，我会保障两位的安全。”

伊泽以“弟弟比较没有安全感”为理由敷衍了过去。当他真正站在门卫面前，留意到门卫力气全无、五指都无法聚拢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威尔逊的真实意思。

他看着门卫，门卫明显认出了伊泽，眼神沉凝，他低下头一声不吭。但情绪明显，证明门卫尚有理智。

伊泽半点不铺垫，直接说：“橡木城邦今后出生的孩子，未来可以以本地相对低廉的价格买到盐。”

这样的话，兴许早就有人对他说过，门卫眼皮都不抬一下。

伊泽神情很淡：“因为奥森在考虑教橡木城邦的人如何提取海盐。”

门卫猛地抬头，即使处于脱力之下，身子也往前窜了一截。

他警觉地看了一眼薄薄的隔间门，又看向伊泽，眼底是不敢相信的震惊。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得到准确答案，伊泽不想多和人打交道，转身欲走。

“你说的是真的吗？”门卫低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伊尔阁下所言属实？”隔间外，威尔逊竭力控制，依然能从眼角眉梢窥见几分惊色。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囤的这批盐该怎么卖出去……

伊泽平静地说：“我编的。但近来橡木城邦的使者还留在帝都，如果威尔逊先生愿意，可以去帝都看看。”

消息是编的，还是这句话是编的？威尔逊看向伊泽，心中的忌惮加深，又不可遏制地生出几分感激。

他闭上嘴深呼吸了几下，才重新绽开热情的笑容：“等忙完手头的事，我肯定会去帝都……多谢阁下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