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振颀长的太刀劈开层层封锁的大门之前，萨菲罗斯都不愿相信那个有着挺翘额发的金发少年所言为真。

在那间黑色的、密不透风的、被标记为【神罗总机房】的房间正中，熟悉的魔晄培养罐中漂浮着的，是血肉与缆线融合的圣像——只要忽视圣像的真身其实是一名由血肉组成的、胸口起伏的活人的话，整个场景看起来相当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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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异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某次他们在2nd特种兵训练室中玩闹造成损失之后，却不曾收到来自士兵部门的训斥。

又或许是杰内西斯突发奇想，打算亲自尝试一次抢购《Loveless》新映的票时，却发现票务系统中早有人为自己留好了最好的位置。

最可疑的是塔克斯们最近的态度。那些永远西装笔挺的特工们，最近每次靠近萨菲罗斯时都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更奇怪的是，任务清单上那些繁琐的“清洁工作”正以惊人速度消失——就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整理他们的生活。

这些变化似乎都始于去年新年期间，神罗总部进行的那次“系统升级维护”。当时整栋大厦停电了整整十二小时，等再启动时，某种微妙的改变已经悄然发生。

但真正让萨菲罗斯意识到事态异常的，是那个冬日的午后。

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在冬日中过于稀缺的美丽阳光穿透了云层照耀在二等兵休息区中，萨菲罗斯拿着一听从自动贩售机里买来的、热气腾腾的玉米汁小口小口地喝着。热饮里丰富的糖分和充足的热量，配合着经过温室效应加热后的阳光，让这位大名鼎鼎的1st难得有些昏昏欲睡。

“嘀——”

就在他半靠在属于二等兵们的沙发上，一双翠绿色的竖瞳惬意地眯起几近睡着时，一阵急促的电子音自脑海的深处响起。伴随着逐渐靠近的慌乱脚步声，来自新系统特有机械音的报错提示在萨菲罗斯的脑海中回荡：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

【检测到权限篡改痕迹——】

【您没有访问许可，请迅速离开1st萨菲罗斯身边并回归您的工作——】

萨菲罗斯眯起眼睛，看见一个白大褂研究员正对着投射而出的影像疯狂划动手指。虚拟屏的蓝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无数红色警告框像血泡般不断涌现。

“闭嘴，你给我闭嘴！”研究员神经质地咬着拇指，“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霍兰德已经给了我权限你这个白痴AI！”

但AI的警报愈发尖锐：

【检测到霍兰德博士提供的访问权限……】

【权限不足！】

【塔克斯特别行动组出动申请成功！】

【清理程序启动倒计时——】

在刺耳的电子音中，萨菲罗斯突然捕捉到一声极轻的、带着困惑的鼻音：

“嗯？怎么又报错了，霍兰德博士那边的操作就不能稍微规范点吗？我先看看系统日志好吧……”

尽管音色与新安装的AI音色无比相似，但其中属于人类语气中特有的无奈和疲惫却无法遮掩，尽管来源不明，但现在他所听到的这个，似乎正式新系统背后的“真人”也说不定。

这个有趣的发现让萨菲罗斯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的倾向，索性直接对着空无一人的休息区开口：“所以……你是谁？”

虚拟屏上的警报突然卡顿，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像有人从转椅上摔了下来，不过实际上却是那个站在一边的研究员不知为何直直晕倒时，砸在地面上发出来的动静。

“等等，怎么会！”那个声音明显慌了神，“为什么会有外界的对话接入……明明我记得有好好关闭通讯协议的……总不能是因为Bug衍生出来的新Bug吧……”

来自电子音在脑中的私语仍在继续，但那份慌乱迅速地被对方压下，转而反问萨菲罗斯本人：“我确认过了，对外的通讯协议全部锁死了，就算是博士要找我也只能亲自前往我所在的实验室才可以，所以你是怎么和我建立通讯的？”

萨菲罗斯瞥见走廊尽头闪过的黑西装身影，压低声音道：“如果你再不帮我屏蔽监控，三十秒后塔克斯就会因为我对空气说话而送我去做全套脑部扫描，到时候只要我把你供出来，你要不要猜猜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

休息区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上，象征着运转的红点齐刷刷走向暗淡，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更是逐渐减缓直到彻底消失。萨菲罗斯的PHS闪烁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未署名的信息：

【已临时覆盖监控数据，塔克斯那边的行动我也想了点办法，让他们不会这么快靠近这里了。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接入进来的？】

萨菲罗斯轻轻摩挲着刀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休息区，仿佛在寻找某个并不存在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低声回答，“但你的声音……很吵。”

【吵……但是博士没有开放我对通讯系统的使用权限啊，这完全是个伪命题。】电子音突然陷入一阵杂乱的电流声，随后传来类似翻找纸张的窸窣声，【总之，打扰到你的休息真的非常抱歉，作为补偿，我会在系统自检结束后，在并不重要的区域里为你开个后门——只要不损害神罗的利益，哪怕是想要萨菲罗斯的限量款亲笔签名海报，我都可以为你预留一份。】

但他就是英雄萨菲罗斯，他不需要自己的签名海报。

萨菲罗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其实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对吧。”

【是这样的没有错，尽管我可以依靠数据来建立一个你的印象模型，但是在没有与外界建立正式通讯协议的情况下，我只能占用你PHS内部的邮件功能来和你建立沟通。】

【不过，希望你注意，这个特殊的后门的使用次数有限，只是我个人做出的补偿，】PHS上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弹出，但语气却一点点软化，【我并不是万能的许愿机，还请谨慎思考你所索要的权限范围。】

“比起这个，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样？”萨菲罗斯意识到了对方的软化，并毫不犹豫地试图得寸进尺，“毕竟我还没有想好该索要什么补偿，为了方便后续沟通的话，总要有个称呼的。”

一直以来飞速刷新的信息框停顿了一瞬，就连脑子里叽叽喳喳的电子音都跟着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飞速刷新，语气中更是带着某种压抑着的兴奋。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故可以暂缓处理？】

【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快乐地想给你多开一点后门！】

【如果你想的话，我甚至可以帮你搞到萨菲罗斯的——不，杰内西斯的吧，我给你免费安排一张和他邻座的《Loveless》特等席座位，作为谢礼。】

【不过对我的称呼？你可以随便起一个，我不会介意。】

【博士对我的称呼向来是“赝作（Faker）”或者“失败品（Failure）”。】

【但我不太喜欢，也不想作为我朋友的你这么称呼我。】

【至于我的本名S……算了，你不如直接叫我系统（System）或者梅塔（Meta）好了，神的书记官梅塔特隆（Metatron），听起来很酷不是吗？】

“好吧，梅塔，我谢过你的好意……但我应该不太需要和1st们之间的距离过于接近，”萨菲罗斯在听到对方给出的回礼选项时，显然沉默了一瞬，轻声拒绝道，“比起这个，作为朋友，我以后该怎么继续联系你？”

【这又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你没傻到直接给塔克斯检查你的PHS，我就有把握不被他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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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内西斯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诗集烫金的标题，《Loveless》的皮革封面在油腻的灯光下泛着暗红。他挑起眉，嘴角挂着标志性的讥诮弧度：

“所以——”

红发的1st刻意拖长了音调，“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普通二等兵’萨菲罗斯先生，特意避开监控把我们带出神罗，躲在这种——”他环顾四周，鼻尖微微皱起，“——充满油炸食品味的贫民窟小店里，要谈的‘重要事情’？”

萨菲罗斯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PHS上，眉头蹙起，向着友人们解释：“他想要拜托我做一件事，却还没有告诉我要做些什么……我觉得需要和你们商量一下才行。”

“而且我有进行过测试，梅塔特隆能和我交流的范围仅限于神罗大厦内部新系统所覆盖的区域，”他犹豫着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哪怕是那些使用旧式系统的房间，只要那位‘博士’没有给他开放权限，他就无法接入。”

“这就是你为什么选择了这种连旧式系统都没能完全覆盖的贫民窟来和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安吉尔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破损的玻璃杯，轻声问道，目光从萨菲罗斯紧绷的下颌线移到那双非人的竖瞳上，“如果他就是那个帮杰内西斯留票、替我们摆平麻烦的人……我们确实欠他一个人情。”

萨菲罗斯的睫毛微微颤动。窗外，一辆破旧的卡车轰鸣着驶过，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这短暂的噪音掩护下，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让三人都陷入沉默的问题：

“但问题在于——”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台沉默的PHS上，“一个能调离塔克斯、操纵神罗系统的存在，为什么需要向一个‘二等兵’求助？”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杰内西斯突然冷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简单。”他合上诗集，“如果真是2nd就能解决的杂务，你去活动下筋骨也无妨；如果不是……”红发战士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正好让我们的‘普通二等兵’去彻底解决——反正按他的说法，除了你和‘博士’，他联系不上任何人。”

安吉尔皱眉：“所以……那个委托到底是什么？”

萨菲罗斯沉默了片刻。

“……我回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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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萨菲罗斯的PHS终于亮起【梅塔特隆】的通讯提示时，三人正站在训练室中央严阵以待——人造夕阳将整个空间染成流动的琥珀色，远处珠诺大炮的金属炮管反射着温暖的光晕。

舒适的海风程序在室内循环运转，推动着天花板上全息投影的云层缓缓流动。海水拍岸的白噪音以恰到好处的音量回荡着，连浪花破碎的细微声响都被模拟得惟妙惟肖——这本该是个令人放松的战术训练场景。

PHS的屏幕突然亮起，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

【朋友！你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

萨菲罗斯敏锐地注意到——这次电子音没有直接在他脑内响起，但这个过于活泼的、于先前萨菲罗斯所展示的完全不同的口气让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委托很简单——能帮我去48层C区实验室看看吗？】

这个地名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那是几个月前，宝条新申请的实验室。不知道他发现了怎样有趣的样本，在那间实验室启用后，就连喊萨菲罗斯前去“体检”的次数都显著下降。哪怕只是按照萨菲罗斯对宝条的了解，都清楚那地方绝对不该让普通的2nd成员靠近。

【我检修了所有软件，但报错始终存在。】

【那么除了是‘出现了我没检查到的新bug’这种可能之外，就只可能是硬件出了问题。】

萨菲罗斯在权衡过后，终究还是拿起了PHS回复对方的消息，顺带着试探一二对方的态度：

【萨菲罗斯：我不认为我能做到，那里是高级实验室，我的权限不够。】

【萨菲罗斯：你把通讯异常修好了？】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同一瞬，回复瞬间刷屏：

【目前只能同时阻断输出或者输入模块之一，如果你觉得隐私被侵犯的话，我可以切换模式。】

【至于权限和监控的话，交给我就好，毕竟是你在替我冒险。】

【只要赶在博士每周的组会结束之前进入检查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了。】

【我思考了很久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你交谈，最后从神罗的论坛上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受欢迎的语气。】

最后一行小字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