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内震荡的重低音由前向后递进,最后形成声浪将观众包围其中,双轨灯光矩阵在低音鼓点里匀速降下,再渐次亮起。
蓝调冷光将舞台渲染成玻璃质感,光影切割中出现一个颀长身影,一头绚烂光华宛如桂冠,他单手握着立麦缓缓抬起头——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朋友,林山。”
台下响起口哨和尖叫声。
“沉入水底,闭不上的眼睛;我问你话,却听不见回音。”
“黑白琴键分明,我的弹奏却入不了爱人心。”
“一块透明玻璃,让你我之间隔了银河星系。”
原唱林山游刃有余,一开口便惊艳全场。他拔下麦克风,面光灯亮起,大家这才发现他裸露的脚踝上系着长长红线,另一端向后延伸,绑在何星星身上。
裹满红绸的何星星卧在一只巨大的玻璃鱼缸中,面光灯亮起的刹那,他真如鱼一般慌乱地在玻璃缸中乱窜。
林山一步步向“金鱼”靠近,何星星在他的注视下安静地跪立在靠近主人一侧,然后试探着将手按上鱼缸。
许从严:“所有音效拉到最低,灯光暗场,定位灯打到鱼缸上。”
“滑轨中景绕场,斯坦尼康切手部特写。”
林山缓缓抬手,隔着鱼缸触摸何星星,最后掌心相对,覆盖彼此。
许从严:“歌手A人声放大,心跳声同频。”
“咚——咚——咚——”
玻璃内外,心有灵犀。
何星星渴望地望着林山,灵魂似乎与其共鸣。
何星星:“离了水底缺氧,离了红线空心;爱人温度供给,每一秒都要铭记。”
合唱:“加深思念,刻画记忆,却又在下一秒……”
“游离!”
林山低下声音:“你是一尾鱼。”
何星星扯住绑在身上的红线,满脸天真,眼神迷离,“红线是通向哪里?”
许从严:“电脑灯准备,在鱼缸上打波纹。”
“面光灯亮,大屏切全景接摇臂A。”
舞台上美轮美奂的情景,让现场观众沸腾。
禁忌之恋,人鱼共情,何星星的表演弥补他歌唱上的短板,林山的高超技巧也证明实力,等候室里还未开场的几组歌手面露忧色。
特别是彝族组合和女歌手,剩下人里,只有这组综合实力最差,林山抢位成功的话,他们首先淘汰。
李远帆啧了一声:“何星星那小子真鸡贼,什么好处都捡他。”
“那怎么不是他拍冠名商广告?”趁着钟一还没回来,央金多嘴一句:“要我看,钟一才是皇族。”
李远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央金,嘲讽道:“你倒是想得挺美。”
此话一出,央金轻咳掩饰尴尬,生硬地转移开话题:“李老师,你觉得这期我们能排第几?”
“我说第一名你又不信,我说倒数第一你又不高兴。”李远帆一眼看穿央金的心思,开始泼冷水,“问了也白搭,我不是皇族,等会好好唱才是真本事。”
央金自讨没趣,悻悻收声。
钟一和莫兰回到等候区时,第二组表演已过大半。
大家反响良好,钟一如释重负,和莫兰说:“这次我就蹭你的人气了,一定能晋级第五期!”
莫兰摆了摆手:“你瞎客气什么。”
小迷弟梁宇凑过来横插一句:“兰姐,你今天好有女人味呀!”
“是吗?说明我最近健身很有效果~”
莫兰眼波流转,梁宇一脸痴相,钟一心下了然。
健身教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收拾收拾要上台了,小朋友。”李远帆拍着梁宇的背指指外国人,“先把你的爱丽丝姐姐伺候好咯!”
梁宇登时面红耳赤,逃也似的起身去拉 Alice·White ,“The next one is us ,Let‘s go.”
莫兰双手抱怀,哈哈笑出声:“远帆你别逗他,都把人吓跑了。”
《金鱼》在迷幻灯光中落下帷幕,林山站上升降台抱出行动不便的何星星,台下起哄声一片,甚至传到了等候室。
这时,执行导演喊钟一和莫兰做后采。
房间亮得唬人,六盏灯光打得人脸毫无沟壑,钟一被灯烤地背后发汗。
执行导演打板开录:“两位这次合作感觉如何?”
莫兰俏皮地说:“感觉很好,钟一是个特别棒的合作伙伴,之前我就夸过他,这次可别再给我剪咯。”
话筒转向钟一,钟一配合地点头:“兰姐的声音条件一流,能和她合作是我的荣幸。”
执行导演:“两位觉得自己唱得怎么样?”
莫兰:“唱歌是正常发挥,但我怕舞台表演会让观众尴尬,唉……”
钟一:“第一个出场,开头很紧张,后面有兰姐带着就还好。”
执行导演:“请两位评价一下《金鱼》的演唱,并且听完后觉得自己本场竞演能拿第几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种针对性极强的提问有搞事嫌疑。
莫兰打着哈哈:“第几名不好说吧,第二组的表演很有噱头,早知道能请到林山,我也选《金鱼》了,对不起钟一……碰上这样的对手我很没自信了。”
“是啊,林山好强……还有何星星今天的表演,好有创意!”钟一说着用肩碰了碰莫兰,开玩笑问:“兰姐,我们不能被淘汰吧?”
“两位真会开玩笑~”说完,执行导演别有用心地看向钟一,问:“对了钟老师,网上最近都在嗑‘从一而终’CP,今天您本人在这能给观众发点福利吗?”
钟一有些懵,皱了下鼻尖,“福利?”
执行导演:“可以说说你们日常甜蜜互动。”
钟一硬着头皮,挑了个不咸不淡的话题搪塞道:“嗯,其实生活中我们都是普通人,许先生很爱喝咖啡,他也经常和我分享……嘿嘿。”
莫兰替他松了口气,生怕节目组又要问出什么过分问题,于是帮钟一解围:“诶诶诶,可别欺负我这单身狗了啊,都快被甜掉牙了。”
“Cut!”
执行导演见好就收结束后采,“谢谢两位老师配合,辛苦啦,等会可以先去换装。”
莫兰起身,一本正经地问:“采访会剪正片里?”
“对,拿给后期挑着做。”
“哦?”莫兰若有所思,接着摆出一副很难搞的姿态,冷冷开腔:“第一个问题记得剪进去,等会我和王瑞说。”
执行导演立刻点头哈腰,“好好好,我一定转告。”
莫兰这才满意,“走吧钟一,姐罩你。”
钟一心里暖暖的,小声道谢:“谢谢兰姐。”
钟一脱下紧绷的西装,换上舒适常服,正和化妆师扯着闲篇,门口光影突然被挡去大半。
“有说有笑,真热闹。”
这个声音让钟一后背一僵,他根本不敢回头,灵魂霎时出窍。
“你们先出去。”罗志平指了指余下的化妆师,发号施令:“出去了也别多嘴。”
化妆师们噤若寒蝉,其中一个想带走钟一,却被罗志平的眼神杀了回去。
背后的门被带上,咔哒一声,钟一的心跟着漏跳一拍。
“钟一。”
罗志平的声音落在钟一耳里,宛如地狱罗刹,前来索命。
“呵,不敢回头?”罗志平轻笑一声,接着踱步向前,令人作呕的气味离钟一越来越近,他抑制不住发着抖,十指紧紧攥成拳头。
罗志平停在钟一身后,借着镜子反光,钟一看到他伸手正在向自己肩膀靠近。
“别碰我!”钟一竭力喊出声,紧接着后退一步远离罗志平,“你来干什么?”
“我?”罗志平显然不好对付,钟一后退一步,他向前一步,直到把人逼进了墙角,“我当然是来关心一下你啊。”
“钟一,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罗志平玩味地掰过钟一下巴,向下俯身,最后停在钟一面门前两寸,目露凶光,“但看你最近,是过得实在太好了呢。”
只与噩梦相关的脸占据了钟一的全部视线,他无法回避,再无退路,对方喷出热气的鼻尖似乎要夺走他所剩无几的氧气,钟一忿恨地剜了罗志平一眼,接着出其不备朝他脸上吐口水。
“呸,好不好关你屁事。”
罗志平气得面容扭曲,卡住钟一的脖子扬手要扇,钟一眼疾手快提膝往罗志平命门怼,对方忙松手后缩,才躲过一劫。
钟一趁机往门口逃。
“站住。”罗志平冲上前拽住钟一,“你丫的以为跑得了?老子告诉你,没门!”
“放开我!”钟一甩手挣扎,高声怒骂:“你去死吧!”
他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脱身工具,心里实在怕得厉害。
“怎么,指望有人能来救你?”罗志平嘲弄道:“可惜没有,许从严还在前头呢,救不了你。”
“每一次,他都救不了你。”
钟一怔愣一下,停止挣扎。
罗志平找到痛点,接着威胁:“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许从严身份不简单啊?桐州药业的小儿子,怎么会愿意在外面做舞美设计师?”
“哈哈哈,舍本逐末?追求艺术?还是……为了你?”
一番话,让钟一如坠寒潭,他猜到罗志平此行的目的,混乱的思绪终于冷静下来。
“你想怎么样?”钟一咬牙开口:“让我退赛吗?”
“退赛?哈,这多没意思?”罗志平继续逼近,“一直没机会尝尝你的滋味,你说我想要什么?”
钟一一字一句道:“你让我恶心。”
“跟许从严就不恶心?”
罗志平把他往怀里拽,钟一硬犟着没往前半步,于是他气急败坏地说:“要想许从严的身份不被曝光,就给我好好听话,桐州药业的股票可不比其他。”
“赌一把?到时候东窗事发,你猜许家到底容不容的下你?”
钟一瞪着罗志平,沉默良久。
“跟了我,想拿第一还不简单吗?”罗志平以为钟一听进去了,朝他张开怀抱,“几年前就和你说过了,听话早就红了,何必还来参加选秀?”
钟一依旧没动。
罗志平挑眉,等他回复。
钟一倏尔笑了下,靠近对方,“你说得对。”
他张开双手,在即将投入罗志平怀抱的前一秒,起脚狠狠踹向对方下腹部。
化妆间里响起凄厉惨叫,钟一头也不回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