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褪去了少时的青涩,一袭玄衣,气质更显贵气。
这是幻觉吗?
苗蛮蛮有些愣神。他恍惚记得,第一次见到寒逆也是在这么一个盛夏。
他们的相遇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寒逆许是恨他的吧。
毕竟那么高傲的人,敏感又记仇,偏偏记性又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埋在心里。和他恰恰相反。
所以,他们的结局已悲剧告终也是极其自然的事情。
只是,苗蛮蛮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他死了一次之后才算是想通。
而他在借尸还魂不久,又面临着第二次死亡。
蝴蝶妈妈啊,他真的是好惨一大巫啊。苗疆历史上,应该不会有谁比他更惨了吧!!!
苗蛮蛮无语凝噎。
眼看密密麻麻的手臂向他袭来,苗蛮蛮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刻,一道白光耀如闪电,直劈下来。
那道光太亮,饶是苗蛮蛮都不觉用手避挡,逼的退后几步。
难不成,是他成功了?
可是,如此大的威力,好像和他预期的不太一样——
难不成祭天这回事,除了祭品要足,还能够诚感动天?苗蛮蛮心里直犯嘀咕。
然而,很快他就被“啪叽”打脸。
只听见金满堂惊喜喊道——
“是云霁仙师——”
云霁?
苗蛮蛮微微愣神,余光中,一个身影从高处落下,飘然而至,恍然若仙。
那人脊背打的极直,恍惚间,竟还是曾经凌然卓绝、风轻云淡的模样。
“阿哥——”苗蛮蛮不觉小小声。
那人应是没有察觉,因为从他头顶掠过,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连眼神都不曾落下来一分。
他熟练的做出一系列手势,动作快的有了残影,然后蓦的飞出一张符咒,直直朝神像的方向打去。
喝道:“雷,破!”
头顶的乌云骤然凝结,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
神像头顶无数的头颅同时发出剧烈的惨叫。
惊天动地。
但也只有一瞬间。待到白光散去,巨大的神像哪里还在?地面上只剩下一个残破焦黑的傀儡娃娃。
还是没有头的。
一道白光飞快闪过,半空中小幅度的环绕一圈后,蓦的消失在来人后背背负的剑鞘内。
苗蛮蛮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那道白光根本不是他招来的九天之雷,而是云霁的清晏剑出鞘时发出的光。
时隔多年未见,他阿哥仙术更加精进,真不愧是当年瀛海那老顽固内定的未来掌门人。
一时间,苗蛮蛮也不知是喜是悲。
好在周围的一切容不得他多想。
云霁的那一剑似乎将这土楼的天捅了个窟窿,牢不可摧的结界由那个窟窿开始迸裂。
苗蛮蛮甚至能听到结界裂开的清脆声响。
拨云见月间,雪白如练的月光如水般倾斜而下。
月光所触及之地,苗蛮蛮看到,土楼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木质的楼宇转瞬腐朽,青苔和破旧的蛛网蔓延密布,到处都是残缺的纸钱,还有发黄的挽联……
土楼瞬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迅速衰败下来,猛一眼看去,仿佛一个放大的灵堂。
而夜色中,正中央的“万福宫”方方正正,宛若一块竖立的灵牌,经过经年的风吹日晒,早已残败不堪。
土楼中居住的人们也随着神像的消失慢慢恢复了神志。
他们茫然的举目四望,像是突然忆起了什么,只是如练的月光下,土楼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他们只能生生看到自己的身体迅速腐化变质,最终灰飞烟灭。
“宝儿娘——宝儿娘——你在哪里?”
一个苍老粗粝的声音遥遥传来。
月光尚未照射到的地方,阴暗中,苗蛮蛮看到一个佝偻的声影趔趄着奔跑而来。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人像是多年未洗漱,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巨大的眼袋险些垂到下巴。不过最引起苗蛮蛮注意的是,那老人手中端着的一个破碗。
他就是之前敲碗招魂的人。
“宝儿娘,你在哪?我来了——”那老人眼睛灰蒙蒙的,显然看不见。
而被神像掏空腹部的“婆婆”趴在地上,再也无力掩饰森森白骨,她发不出声,只奋力拖着两个手臂,朝老人艰难爬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老人在东倒西歪了一阵之后,竟摸索着朝她跑来。
而与此同时,土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哐”的一声强行破开。
一袭衣着布艺,但手执刀剑,训练有素的人快步冲了进来。
为首的那人相貌威严,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老人,立刻持刀而上。
“不要——”金满堂捂着胸口,慌忙冲上去阻止,“他,他是好人。”
被拦下之人半信半疑,看了金满堂一眼。
可即便没人阻挡,结界消失,土楼里的一切也都已无法逆转。
月光下,“婆婆”残缺的身躯随着眼角未落得泪,转瞬间消失不见。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像是预感到什么,手上的缺角的破碗连同木筷齐齐掉落,瘫坐在“婆婆”消失的位置大声嚎哭起来。
“宝儿娘啊——你们一个个都撇下我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终是云霁看不过,迈步上前,一把将其扶起。
“老人家,还请节哀顺变。”
再看土楼之中,已是一片断壁残垣。
“晚辈金满堂,见过云霁仙师、墨门前辈。”见嚎哭的老人被人扶走,金满堂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着牙快步上前。在距离人两步开外,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朝土楼最中央站立的两人行了个礼。
“我说是谁?原来是金家的小公子。”墨言爽朗一笑,自来熟的“哐哐”两下,使劲拍了拍金满堂的肩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错,哈哈,不错!”
习武之人,手劲极大,拍的重伤未愈的金满堂好险喷出一口血来。
一旁的云霁却只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对晚辈的赞赏。
从小到大,金满堂是最最崇拜云霁了,现下忽然偶像在前,病都立刻好了一半。
他跟个小姑娘似的涨红着脸,竟意外的谦虚起来,低着头恭敬道:“幸亏二位前辈见到晚辈发送的求救信号及时前来,否则晚辈二人怕是难逃一死,大恩不言谢。”
“求救信号?”墨言一脸疑惑。他们前来不是收到了不知谁送的秘报?等金满堂发求救信号,哪里赶得及?他正准备发问,被一旁的云霁抬手拦住。
“你说,你们二人?那么另一人,现在何处?”云霁问道。
“啊?”金满堂四下一瞅,一头问号。
而早在云霁从天而降时,苗蛮蛮就趁人不注意,避过众人,躲到了无人发觉的隐蔽处。
此时的他正冷笑着,抬着下巴,抱手而立。
在他前面,正匍匐着一人,弯腰勾背,狗狗祟祟,一副试图逃跑的模样。
“哎呦呦,我说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媒婆大人吗?现在,您——这是打算往哪逃呀?”苗蛮蛮语气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