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抓我？就凭你们？”
入目处，刘宝儿再次戴上祭祀时的面具，口中喃喃起献祭的咒语。
只不过这一次，他献祭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手持尖刀，刀锋所到之处，皮肤被划出巨大的裂口，血汩汨流出，滴落在地。
苗蛮蛮再次听到某种怪物贪婪的舔舐声。
而地面上的血液也如同被吞噬般迅速消失。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先前被砍断的藤蔓。
“别跑！”墨晌试图去阻拦，但是那藤蔓动作极其灵活，钻进地下，然后地表迅速划过一行凸起的土痕。
猛一看，还以为是地下挖洞逃跑的土拨鼠。
只是人家土拨鼠遇到危险是四下逃窜，这些藤蔓却不一般，闷着头向同一个位置聚合。
很快，围绕着墨家军，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线性放射状的圆。
圆心，就是古槐。
而圆心所在，苗蛮蛮确定，就是那吸食血肉的东西所在的地方。
难不成，那玩意儿就在树下？
亦或者——
就是这棵古槐本身？
槐，分开来看，即为“木鬼”，北方种植较多，南方比较忌讳，一般不会种植。
这种树，一开始可能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再以血肉祭祀数十年——
苗蛮蛮拥有红衣女鬼萝女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逃亡到这里时，方圆百里皆是焦土，别说是庄稼，就是最顽强的杂草也是寸草不生。
目光所及，只能看到一棵半边焦黑，看起来毫无生命迹象的树。
萝女心善，忍着口齿干涸，将水袋里仅剩的一口水喂给了那棵树，却没想到它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刚开始只有碗口粗细，但是等到村民到来，简直是一天一变，乃至成为了苗蛮蛮他们眼前五六个成人张开双臂都环抱艰难的模样。
苗蛮蛮自小生长在十万高山，苗疆又自来崇树拜树，以树为尊。大概没有几人比他更了解树这类植物的生长周期了。
同这里一样，苗疆各家各寨都围着一棵古树而居，不过不是槐，而是枫树。
记忆里，在苗蛮蛮离开苗疆前，位于中心寨那棵据说是全苗疆最古老的枫树也差不多有了眼前古槐般粗细，但是他听巫贤爷爷说过，那棵枫树从巫贤爷爷的爷爷那时候起就有了，想来已有几百年树龄。
槐树虽然长的快，但是若是要长到眼前这边粗细，怕也至少要百年。
那么显然，这棵古槐不太对。
可还没等苗蛮蛮提醒，刘宝儿身边的古槐已然先行一步，告诉了所有人它不对，而且顺便展现出它究竟哪里不太对。
入耳处，贪婪的舔舐声被“窸窸窣窣”的轻响覆盖。
一开始，苗蛮蛮他们还以为是树叶的响动，纷纷仰头望去。
却没有注意到，此时连风都没有。
无风，哪来的树动。
然后，那细微的婆娑声逐渐放大，清晰，苗蛮蛮才听清那是什么——
“嘻嘻——”
“哈哈——”
“呜呜——”
……
有开心，有痛苦，有抱怨，有哀嚎…
刹那间，好似人能够发出的关于喜怒哀乐的声音通通纠缠在一起，混淆打包，然后带着山呼海啸之风，一股脑的席卷而来。
“列阵！”老墨身先士卒，大吼一声。
在他身后，所有墨家军立刻以扇形队列，横刀在前，呈迎敌状。
苗蛮蛮也下意识的攥紧了蛊铃。
潮湿腥臭的风袭面而来，带着黏腻的阴气，明明没有实体，可是在接触到裸露的皮肤上，让人感觉似乎被某种蛇虫冰凉的身体舔过，全身上下毛孔竖起，不觉打起冷战。
耳边，传来类似蛇虫攀爬的声音。
离的太近了，让人不由联想，那东西是不是正在顺着自己的脚，往上攀爬。
“从小到大，我最害怕长虫了，太…太恶心了！”有忍受不住的墨家军跺着脚，小声抱怨。
金满堂虽然站在老墨身后，岿然不动，但是微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的嫌弃。
毕竟是五洲最富有人家的小少爷呢。苗蛮蛮心里暗道。
作为曾经的大巫，苗蛮蛮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蛇这种东西他自然也不会怕，只是这阴冷缠身，又挥之不去的感觉，时间久了逼的他喘不过气来。
上一次有如此感觉，还是在土楼的那座圣母娘娘庙里。
难不成——
苗蛮蛮低头，正对上傀儡头一脸迷烟吸多了，不知所谓的白痴表情。
傀儡头：“不，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说，说不出来，熟悉的感觉～”
又重新化为一小团灰雾的阿蛮缩着身体，使劲摇头，好像生怕苗蛮蛮怀疑是祂把傀儡头害成现在这样儿。
对此，苗蛮蛮表示无奈。
“蝴蝶妈妈啊，大战在即，都tm给老子醒醒啊啊啊啊啊啊——”
苗蛮蛮对着蛊铃一阵猛晃，痛的自己好险飞出三魂六魄。
然后，不晓得是不是痛出了幻觉。
余光中，苗蛮蛮竟然看到古槐树下，从下往上张开了一张张吃惊的嘴。
他们张着大嘴，也跟着在吼——
“啊啊啊啊啊——”
你老几？竟然敢与本大巫试比高？苗蛮蛮立刻鬼火冒。
但是立刻他就觉察出不对了——
在场的不过他、金小少爷，墨家军，加上不知是个什么构造的刘宝儿，即便勉强加上化为干尸的小刘宝儿和已然不知所踪的女鬼萝女，也不到二十人。
那么，那古槐下密密麻麻吼叫的嘴是谁的？
而且，怎么只有头，身子呢？！
这么一想，被疼出窍的三魂五魄通通归位。
苗蛮蛮看到，古槐树下，哪里有什么人？有的只是树干上不知何时凸起出一个个丑陋的疙瘩。
每一个疙瘩上都有着类似人类的五官。
这还不算，随着疙瘩的迅速凸出，五官益发清晰，最终形成一张张惨叫的脸。
而那些脸，如果仔细分辨，分明就是村落里曾经死去的人。
那一瞬间，苗蛮蛮听到从来文质彬彬，哪怕让人闭嘴都要在前面加个“请”字的金小少爷冒出句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