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树林中的貌美妇人,在你落难时相救,不求回报,嘘寒问暖。这是什么?这不就是人间话本子里的关于妖修的那一类故事,而妖修最喜欢他们这种灵族,能吸一个至少涨十年修为。
更何况大鬼王时代之时,妖修投至大鬼王手下者甚多,焉能不是那种吸了你灵力还要把你扒皮抽筋镇压田宅的妖修。
当然现在的她生命流逝成这样可能没什么用,但小周子这样小的小孩,不是自小就被妖修俘获圈养,怎么会这种脸色?
沐风泽想到这偷偷挪到小周子面前:“小周子,我问你,你在这住多久了啊?”
小周子听到她的话,又像一只乌龟仰头一样,伸长了脖颈看她,看着天想了一会儿说:“太不记得了,应该有好多~好多~年了!”
他说好多好多的时候尾音拖得老长,沐风泽继续问:“那你是一直在这,还是之后来的啊?”
“不记得了。”小周子这次回答的很快。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啊?你记得怎么出去吗?”
“不知道。”小周子好像觉得她问题太多了,说完了又低下头去用四肢划水了,并不再理睬沐风泽。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更加坚定了沐风泽的猜想。
她又偷偷拿眼睛打量着四周的景物,趁着红娘在厨房忙活的功夫,从袖中掏出一张符来,那副竟一接触空气就自己烧了起来,眨眼功夫只剩一摊地上的灰。
这是定妖符,置于略有妖气的地方便无火自燃,飘飞在空中直至飞到妖气正浓郁之所才完全燃尽,化作一摊齑粉。
而在此处,拿出来的瞬间变化为乌有只能说明此处妖气鼎盛,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沐风泽不做声色地咽了口口水,试图找到自己出去也能带小周子一起走的法子,硬碰硬显然她这副模样是不行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想着,红娘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对沐风泽说:“不知你吃不吃得惯素,我与小周子二人惯食些素食,一时之间这院中只有些素菜了。”
沐风泽一听正觉是个好机会,抓着小周子的后背衣裳就把人提了起来:“那正好,我带小周子去找些野味来。”
不理会在她手底下挣扎的小周子,沐风泽没等红娘回答,拎着小周子就走出了院子。她虽身体孱弱,但这面黄肌瘦的小周子,在她手底下更是没有二两肉,轻得异常。
沐风泽只觉胸中心脏七上八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门口,生怕身后的红娘突然变了脸色,变成林中她所见的那样一般的恐怖面孔。
只是直至她拎着小周子走出去好远,红娘也只是在后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并不作阻拦。
沐风泽当然不是真的去找兔子,拎着小周子闷不吭声,一出院门就跑了好几里路,直到自己觉得累了才停了下来。
“喂喂喂!大娘你放我下来啊!”一连赶了许久的路,颠簸地小周子根本没插上话,此时胸前被勒得生疼。
小周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枯瘦如柴,在林子里都能被随随便便吓晕的大娘,怎么会有这样的蛮力,竟能拎起他就跑了这么久。
沐风泽歇了口气,没顾得小周子的挣扎,只觉没曾想这林子竟有那么大的范围,而且……沐风泽把小周子扔在地上,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她的手好像比之前稍微年轻了些。
不过还不思考这些的时候,沐风泽拉过四处乱瞧的小周子,又打量了一圈四周的山林,一望无际还是看不到头的绿色。
沐风泽蹲下来对着小周子略有些郑重地说道:“你知道红娘是妖吗?”
预料到小周子可能会害怕可能会惊恐或是害怕,却没料到小周子听到这话,差点对她翻个白眼。
他跑到沐风泽面前,伸手从沐风泽袖子里掏出那叠定妖符,扬扬手,一叠定妖符瞬间化为齑粉,在空中飞走了。
沐风泽不由自主长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敢情你小子也是妖啊!自己不是自作多情了。
小周子脸上的表情从无语转化为臭屁:“你这妇人,说你有见识呢还是没见识呢?大爷我这么大只妖你都看不出来,拿着这定妖符干嘛呢!”
“哈哈……”沐风泽干笑了两声,她做什么救世主啊,现在这情况这世上没人比她更需要被救。
正在当时,树后的草丛里陡然一阵响动,两人都下意识地看过去,沐风泽只能分辨出是一只兔子,还有些略微的红影晃过,看不出来是什么,就见着小周子大喊一声兔子追了上去。
沐风泽乘机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跑,却见小周子已经一跃上去拎住了兔子的耳朵,沐风泽这才看清那兔子耳朵尖上立着一撮红毛,很是稀奇。
她下意识地瞬间就捂住了耳朵,这他娘的是鸣山兔啊!
下一秒,震天动地的响声从兔子的嘴巴里冒了出来,四周的空气都被震动泛起一圈一圈的浪纹,沐风泽捂着耳朵,眼疾手快扑到兔子面前,一脚飞踢了块石头,不偏不倚地噎在兔子的嘴巴里。
鸣山兔,耳尖生红毛,叫声嘹亮,喜群居,一兔叫,群兔应,叫时撼震三山,故而得名鸣山。
而兔子本就生性胆小,随便一点儿惊吓就能叫起来,久而久之鸣山兔这个族群就被众妖所驱逐,慢慢地退到了灵界的边缘生活。
虽与灵山相距有些距离,但沐风泽也偶与其中几位年轻翘楚有过交往,像眼前这种现出原形的鸣山兔多半都是受了惊吓失去灵智,一只叫起来事小,这座山的鸣山兔群一起叫起来,那耳朵都能被震聋了。
小周子看了眼手里被噎住喉咙脸色发青的兔子,伸手要去扣兔子喉咙里的石头:“你给它噎死了怎么办?我还要它陪我玩呢!”
“你别动!这是鸣山兔!”沐风泽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摁住小周子的手,“一叫百应,等下整座山都叫起来烦都烦死了。”
“哎呀!这里只有它一只兔子。”小周子伸手把沐风泽的手撇下,紧接着把小兔子嘴里的石头扣下来又举到眼前。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兔子的红眼睛,“终于给我逮到你了吧,小兔子。”
沐风泽更觉无语了,这怎么看起来这两位大爷早就相识,行了,又自作多情了,她想着转身就要走,脚却突然被人钉在原地,一股强大的威压压住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只听到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兔子还我。”
这声音来得蹊跷,声音就在不远处,四周却是没有人影,仔细辨认又发现声音似是从石壁后面传来的,沐风泽看了一眼石壁,认命地闭上了眼,心里知道里面又是一方结界,好嘛,又闯到另一位大能的门口来了。
小周子却在这威压里活动自如,虽有些受限,但看起来比沐风泽要好多了,他单手拎着兔子朝着石壁翻了个白眼:“不还你,就不还你。”
沐风泽又深吸了一口气,祖宗,可这能作死的。
想着只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牵引,只觉面上一阵凉风拂过,人已经越过了石壁,眼前陡亮,沐风泽的视线有瞬间的模糊,迷迷糊糊只分辨前眼前的人身着红衣。
问苍天,这事到底跟她什么关系?兔子是小周子抓的,又不是自己抓的,把小周子印入结界就算了,把她也拉近来干嘛?
显然进了人家的结界,小周子没那么应付自如,也动弹不得了,只梗着脖子,像是不服气似的:“坏阿瑞,你都没问人家兔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就不许我抓兔子!”
行嘛,又都认识。
“谁要跟你一起玩。”兔子从小周子手里跳出来,嘴中发出人言,转眼变成一个头戴红色抹额的少年,对着小周子呸了一口,走到了那红衣人身边。
兔子离开小周子手得的瞬间,沐风泽就失去重心扑倒下去,如果还是自己原来那副躯体,这么倒下肯定能迅速反应过来,不过现在这副样子,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沐风泽吃痛地捂着下巴抬头,心里一肚子火气,却在一片模糊之中看到红衣的那个人影朝她俯下身来。
那脸慢慢近了,沐风泽想到自己的白发,伸手慌忙去拢自己的帽兜,却一点一点看着那人的脸在她面前慢慢放大,然后——变成一个黑褐色的脑壳。
红衣人俯下身捡起地上兔子怀里掉落的草药,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又看了在地上仰起头看着他的沐风泽,一挥手,一股灵力就将沐风泽托了起来,沐风泽仍保持着那个捂着下巴的别扭姿势,觉得自己好像丢脸丢大发了,又好像没有,因为对面的人根本不在乎。
她这才看清红衣人的样貌,那站在她眼前的人,眼尾有抹红色的上挑,显出些妖冶的感觉,眉眼之中却正气凛然又让他显得有些……纯然天真又无邪。
是个极漂亮的人,不过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沐风泽拍了拍自己膝上的尘土,也没管小周子这个不知道修为几何的大妖,对着红衣人拱手一拜就要走。
“站住。”
这脚还没抬起来两步,又被人喊住,沐风泽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下,又开始不能动弹,只能眼看着小周子朝她做了个鬼脸跑了。
不是?这到底和她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