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相处了几日之后,两人终于是熟络起来。
沐风泽知道了鸣山兔叫卯颈,是在晏迟这里捣药的小仙。
……原来是药童,沐风泽腹诽,之前还以为他是晏迟拿来试药的兔子。
沐风泽又问了具体是哪个的字,本来以为是景色的景,或是水井的井,一问竟是脖颈子的颈……
沐风泽一激灵,想到了一些举世流传的寓言故事。
兔走触株,折颈而死……
她试探性地又问了一下,卯颈名字的由来,结果得到了一样的回答。
好家伙还真是守株待兔的故事,怎么会有人的名字是自己同类在寓言里的死法?
很好,很适合拿来吓小孩。
沐风泽觉得这名字很难叫出口,自顾自地就将鸣山兔卯颈叫作了小卯,听起来颇有些像小猫,让卯颈又气得在笼子里直跳。
“……你多久能打开这个笼子?”
卯颈无处可去就在笼中乱闹,闹了半天,沐风泽又已经进入了一轮修炼,整个人状态渐入佳境,根本不理会他的动作,他只能瞅着下一个小周天的结束,幽幽地发问。
其余时间只能在笼子里百无聊赖地打滚。
沐风泽刚完成一个小周天的灵气运转,吐出了口浊气,睁眼只觉世界也清明许多,不过……她摸了摸自己腰上用红线缠起来的本命灵石和伏城给的的羽毛,灵石除了刚拿到手那两天流光溢彩,这两天已经开始渐渐黯淡了下来,如今摸起来也只是冰凉的一块普通石头而已。
就算是这几天内已经运转了十好几个小周天了,她身上所含的灵力也根本没有增加多少。
求仙问道这种事,当然不能一蹴而就,虽说如此,自己的进度也太慢了一点。
而且……
沐风泽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小卯,我师父给你上的是上神用的术法对吧?”
“……是。”
言及于此,卯颈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继而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彻底石化了。
“也就……几百年吧……可能。”
沐风泽说完急忙将话锋一转,没等卯颈开始发作,突然问他:“我师父是不是没准备教我啊,我来这好几天了都没见过他。”
“不是。”卯颈在笼子里啃果子,随口应到,“他没办法教你。”
“为什么,难不成……”沐风泽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师父他……脑子不太好?”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跟他有种无法交流的感觉。
其实她是想说什么冷漠之类的,但还是想逗卯颈一下。
卯颈又开始发作气得拿牙咬笼子的框条,一边咬一边恨恨地说道:“你口出狂言!口出狂言!阿瑞师父他可是上神!上神!”
“我师父他是上神啊?”沐风泽突然瞪大了眼睛,其实是故作惊讶,灵界虽不与外界相通,但天界上神总归就那么几个。
作为灵界公主,就算是废物公主,对于仙界寥寥无几的上神都如数家珍,比如之前在院中遇到的伏城,大名鼎鼎的仙界战神。
天龙伏城,一动惊天。
据说这位战神阁下,是千年前天帝陛下从南蛮一座如今已经覆灭了的城中寻到的长子,得名于此。
当年封印魔族之前的大战中,伏城上神挥斥万军,英勇杀敌,一时间成了三界许多女子的心上人,他的传说故事,什么气吞山河、力压千钧,都是沐风泽自小耳熟能详的故事。
又比如以身入浮屠,游历万千界的瑞鶠上神,更是唯一继承了天后凤凰血脉的神仙。
至于其他上神,都是隐世不出的老顽固了。
就晏迟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好的样子,实在想不出来能是其中哪一个。
按照卯颈这个没什么见识的模样,指不定是因为伏城来过,所以就把晏迟当做是同一级别的神线了。
沐风泽的演技实在是拙劣,卯颈这种没长几个心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只能叹了口气说:“阿瑞师父他封闭了神识,只空留一副躯壳在人间,镇压此处的凶恶,所以你才觉得他不对劲,我们也很久没见过阿瑞师父了。”
“哦~~~”沐风泽轻轻哦一声,把声音拉的很长,“既然是一副空壳,怎么能教导术法你?你们跟着他修炼什么?”
“自然是大道法乘,追求登仙而羽化。”
“他不是已经是上神了吗?”
这话把卯颈噎住,他又叹一口气:“算了,你爱信不信。反正阿瑞师父不能教你,我还可以教你。实在不行,等茜草从山上回来也可以教你。我们栖梧门,好歹是人丁兴旺的。”
“茜草是?”
“按理说你应该叫她师姐的,但是伏城那个家伙非让你做大师姐,你就叫她小师妹好了。”卯颈躺在笼子里用两只兔子腿翘起二郎腿来,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
沐风泽没接话,实在是觉得不靠谱。
唯余一副空壳的师傅,随便就让她大师姐的搅混水的上神,动不动乱叫的兔子,在山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师妹,再加上她这个心怀鬼胎,被仙令通缉的大师姐。
这个宗门真的能担上人丁兴旺这四个字吗?
难道不应该是稀奇古怪吗?
卯颈无所畏惧的态度并没有保持很久,沐风泽灵囊里带着的鸳鸯糕逐渐见底,自发去小厨房做过一顿饭也让卯颈看着一堆根本看不出原样的食材,大喊大叫,大呼敬而远之。
而他嘴里心心念念的茜草,至今毫无踪影。
沐风泽觉得无所谓,虽然灵气运转得慢,但好歹是在修炼,至于吃饭的问题,卯颈不愿意吃,自己随便对付一口就行了,也不是非要吃好的。
只是苦了卯颈,虽然它早已辟谷,无需进食,但躺在笼子里本就无聊,唯余那么一点吃食上的开心也被剥夺,整个人在笼子里躺成一滩,毫无念想。
又过了十天半月,传说中的茜草还是见不着人影。
沐风泽倒是乐得自在,绕着整个小院,上山下水,摘野果,也霍霍起后山的鱼来。
修行也不是非要去藏书室,沐风泽自己找了个靠厨房的空屋子,生火煮饭,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好不乐呵。
卯颈却再也受不了了,终于支招给沐风泽,怎么修为更进一步的法子——去找他们真正的师父。
……
是清晨。
清晨是栖梧林最热闹的日子,晏迟的梧桐小院外面总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鸟鸣声,在万鸟齐鸣里,沐风泽在晏迟的屋外转了三圈,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门。
正是旭日初升之时。
按照卯颈的说法,晏迟应该正在栖梧林最高处的山上进行修炼,而她要做的是拜访他们真正的师父。
晏迟在的时候从不让人踏足他的屋子,无论是捣药的卯颈,还是沐风泽,就连从仙界来的客人们也进不去。
据说有一次,卯颈想偷偷跑进这屋子里一探究竟,被晏迟关了有史以来第二长的禁闭,当然最长的是这次,他已经在笼子里关了快半个月了。
虽说是药兔仙童,修炼水平早已到了辟谷的的程度,但一直待在笼子里也不是个事,更何况每天能见到的人只有沐风泽。
经历了半个月的观察,卯颈也彻底意识到沐风泽不是他所期盼的那种,修行一日精进三千里的料子,甚至……慢得出奇。
他们也试图通过晏迟来把卯颈放出来,但经历过那一遭沐风泽这才真正明白过来“空壳”的含义,封闭了神识的晏迟没有与沐风泽交谈的欲望,对于沐风泽的简单需求会予以回应,但是一些其他的事比如放卯颈出来,就置之不理了。
当然也可能是不想放卯颈出来。
而且除了那间进不去的小屋,沐风泽其实根本找不到他究竟在哪里。
沐风泽被卯颈磨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最终勉强接受了卯颈关于去见一见她真正师父的建议。
其实沐风泽也稍微存了点私心,就算卯颈没说,自己也能感受出来,自己的修炼速度实在是慢的可以,虽说她不信自己这个师父真的是上神,但是能让伏城上神光顾的地方,说不定也算是个地仙了。
能让真正的师父指导一下,说不定……总归是挂了师父的名,她到底有些贪心。
沐风泽下定决心,觉得要是自己也被关进笼子里半个月也无所谓了,毅然决然赴死一般地推开了晏迟屋子的大门。
沐风泽凝神听了几息声响之后,确认没有人在屋里的气息,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自己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
屋内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古朴,甚至有些清苦。
屋中小几上燃着一株降真,旁有一小巧水注,却未见有笔墨纸砚等其他工具,兰麝气味在屋里漾开,其余唯剩屏风小塌。
木镂的屏风上没有繁复的花纹,反倒是突兀地挂着一幅画,正对着门。
画中也是一处小室,与此处颇有几分相似,身着玄色道袍的道人,正斜靠在小塌上读一本书卷。
沐风泽认出这是卯颈嘴里晏迟所藏神识的画作,屋里燃着降真,连点香的步骤都替她省了,沐风泽争分夺秒,在蒲团上坐下拈诀,试图将自己的神识投进那副画中。
一阵晕眩,降真的气味越发明显起来,沐风泽感觉自己穿过了苏方木的小丛,睁眼就到了画中的世界。
她不禁觉得有些惊讶,本来只是抱着一试之心,竟没想到这么顺利。
画中小世界多是依托神识而生,如果画中人不愿让她入内,应当也是进不去的,卯颈之前只说一试,本就没报几分希望,想不到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