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汐不知全貌,戏精上身,开始脑补。
“霸总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对你一见钟情,可初次见面,又不能太轻浮,所以把衣服留给你,等你主动约他见面还啊。”
赵初想回想起了那人临走前挑眉的模样,撇了撇嘴,坚决道:“绝对不可能。”
不过陆越汐有一点没说错,这么贵的外套,她确实得还,不然就真成“碰瓷”的了。
七万多呢!
可他不是逐阳的学生,也没留联系方式,她该去哪儿找人?
赵初想苦恼捧脸。
咖啡厅窗外,穿着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停下电动车,阳光照在电动车的弧形外壳上,恰好将光线反射在赵初想手边,将她的发丝染成了金棕色。
她今天没有扎头发,齐腰的长发瀑布般披下来,垂落在桌上,犹如绸缎。
整个画面就像油画般美好。
“你们好。”
突然,咖啡店的一个男店员走了过来,他端着一盘红丝绒甜点,红着脸看着赵初想,“这是本店的新品,送给你们尝一尝。”
他看着很年轻,应该是暑假来兼职的高中生。
赵初想回过神,看了眼精致的甜点,抬头冲他笑了笑。
“哇,太谢谢你了。”出于礼貌,她声音惊喜,甜到像是浸了蜂蜜。
那男店员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慌张到撞到了另一边的桌子。
陆越汐看着赵初想,忍不住轻咳了一下:“可以啊,想想,清纯男高收割机呀。”
“什么啊。”赵初想嗔怪。
赵初想长着一张颇为无害的脸,柔弱清纯,惹人怜爱,典型的小白花长相。
逐阳中学管理严格,明令禁止学生早恋,但学校男生们的情书还是雪片一样往她书桌里钻,甚至有人每天给她送礼物,天天不重样。
可认识赵初想那么久,陆越汐从没见过她对谁有过好感,简直称得上清心寡欲,那些情书和礼物,都被她一一退还。
“诶,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陆越汐忍不住发问。
“长的好看的。”赵初想用勺子挖了一口红丝绒,塞进嘴里。
陆越汐一顿:“……就这个?”
赵初想点点头:“就这个。”
正常女生形容自己的理想型,不都会思考很久,然后给几个模棱两可的关键词,比如:温柔、阳光吗?
赵初想倒是答得果断,还是这么个近乎肤浅的答案。
陆越汐觉得好笑:“你们学艺术的都比较看脸哈?”
赵初想摇着手指:“这叫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
“哦,那请问赵大小姐,得多好看的人才能入您的眼呐?刚刚那个蓝毛帅哥行不行?”
赵初想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配合道:“当然不行,敢抢咱们陆大小姐座位的人,长得再好看,我也瞧不上。”
二人嬉笑了一会儿。
“对不起呀汐汐,今天因为这件事,害你听不了月城的交流会了。”
“没事。”陆越汐大方道,“以后机会多的是,你不知道吧?月城不仅是我们的学长,他还和我们学校某位校董关系匪浅。”
“哪个校董?”
“许婧月啊,听说他们之前是男女朋友呢。”
……
赵初想对学校领导的八卦不感兴趣,听了一会儿,提议去附近商场逛了会儿,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到家之前,赵初想去了社区附近的洗衣店,把这件金贵的外套送了进去,店员以太难清洗为由,硬生生收了她一千块钱。
衣服金贵,洗衣费也连带着金贵。
她住在嘉善坊,九十年代的老社区,筒子楼结构,站在楼下,就可以看到自家大门和厨房窗户。
屋内黑漆漆的,赵芹芬还没下班。
路过楼下垃圾桶,赵初想顺手将那双坏了的玛丽珍鞋扔了进去,随后继续向楼道口走。
可还没走两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将鞋子从垃圾桶里重新拿出来,放在地上,手机对准拍了张照片。
尚未消肿的脚踝也悄悄入了镜,就在照片左下角,一个既不显眼,但仔细看又能很快注意到的地方。
确认照片没问题后,她切换微信小号,用这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初想:【只穿了一次就坏了,我太不小心了,叹气。】
动态发出不到一分钟,文军国的转账就来了,五千块,转账备注是:再买一双。
赵初想盯着聊天框里的转账,顿了三秒,随后点了接收转账。
初想:【谢谢爸爸~】
初想:【爸爸,您吃过晚饭了吗?】
十分钟过去,赵初想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那头终于发来了一张餐桌照片,正中间是几个精致的小菜。
赵初想点开图片放大——
只见一只白嫩的手出了镜,一看就是女人的手,她就坐在文军国对面。
紧接着,文军国主动结束了对话:【临时有个会,先不说了。】
……
赵初想按灭手机。
她和文军国并不亲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在幼儿园,儿童节汇演结束。
暮色大道上,她跟在文军国身后,小跑着跟上他,她想伸手牵他,却被他下意识躲过。
“文初想,你爸爸怎么不牵你的手?是不是不喜欢你!”依偎在爸爸怀里的小伙伴如是问。
抱她的年轻男人赶忙捂住她的嘴,动作却带着宠溺:“童言无忌,别介意别介意。”
年幼的赵初想内心闪过一丝恐惧,但还是倔强扭头:“我是独立听话的好孩子,不需要别人牵!”
……
初中的时候,学校要开家长会,恰巧赵芹芬出差,她临走前,再三嘱咐文军国一定要去。
可到了那一天,赵初想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眼看太阳落下,月亮升起,赵初想手机也没电了,自动关机。
手机关机的那一刻,无助感瞬间涌上赵初想的心,她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进了学校附近的公安局。
“小妹妹,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那位警察的面孔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声音却依然清晰。
“你好,警察叔叔,我想找我真正的爸爸。”她的声音脆生生的。
警察以为她遇到了人贩子,赶紧汇报处理,不到一小时,文军国赶来了。
“做父母的对孩子上点心吧。”
“再忙也不能把孩子忘在校门口啊,这都几点了?”
赵初想背着书包站在拐角,偷偷看着被批评教育、连声说“是”的文军国。
……
回程路上,文军国一直沉默着,临到家门口,他把车停在筒子楼下,却没开门。
“文初想,以后别再做让我丢脸的事。”良久,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
赵初想一直以为,文军国是天生情感淡薄,因为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赵芹芬,他都是冷漠的。
可直到今年,她才知道她错了。
“叮咚——”
有新的微信消息。
赵初想点开看了眼。
时彦:【妹妹,脚怎么受伤了?严重吗?记得去医院看看。】
傍晚的路灯下,盘旋着一团小飞虫,赵初想就站在那里,读完这一整句话,顿了好久。
–
老小区,楼道大多昏暗,顶部缠着蜘蛛网,晕黄灯光打在砖石砌成的扶手上,将表面凹凸不平的水泥坑照得更加清晰。
爬上五楼,找到自家的门,赵初想将手伸进包里掏钥匙,进门后给自己泡了杯热牛奶。
没过一会儿,赵芹芬也回来了。
她穿着修身的灰色职业西装,踩着5cm的高跟鞋,近四十岁的人,身材却依然好,腰细腿长,精致都市丽人的模样。
一推开门,她就将高跟鞋甩掉,“咚、咚”两声,换上舒适的拖鞋。
赵初想看着她的动作,默默放下牛奶杯,走过去,将赵芹芬的高跟鞋收进鞋柜里。
赵芹芬立刻出言阻止:“诶,你别使劲往里塞,塞瘪了都,我明儿还要穿的。”
看着一整个鞋柜的高跟鞋,赵初想有点无奈:“不往里塞哪儿还有地方摆?再说了,楼下张姨都来投诉无数遍了,每逢你下班都能听见你甩高跟鞋的声音,她老人家心脏病都要犯了,让你轻点,你总不听。”
“我自己家,我还不能甩高跟鞋了……”
赵芹芬显然还是没有听进去,径直走向冰箱,拿起一罐冰可乐,吨吨灌了下去,然后打了一个嗝,继续说:“你别整天听你张姨瞎吹,她身体好得很,天天早晚扰民跳广场舞,我都还没说什么,她倒先告起状来了。”
赵初想只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她手里的冰可乐:“你不是刚来姨妈吗?”
赵芹芬愣了三秒。
“对哦,我都忘了,那我喝这个。”她一拍手掌,随后把目标放在了赵初想刚刚泡的牛奶上。
赵初想却先她一步端起杯子:“已经冷了,我再给你泡一杯吧。”
“乖女儿最好了。”赵芹芬甩掉拖鞋,一下子扑在沙发里,双手捧脸对赵初想笑。
赵初想端着杯子转身进了厨房。
隔着一道灰蒙蒙的玻璃门,她看着赵芹芬窝在沙发上的身影,手指忍不住蜷缩,捏了捏杯子。
距离赵芹芬和文军国离婚,已经一年有余,赵芹芬一直没有新桃花,文军国却恋爱了,而且婚事将近,这不,他那新女友的儿子都开始叫自己“妹妹”了。
时彦经常向她炫耀,她爸爸和他妈妈是怎么相识相爱的,文军国又是怎么视他如亲子,把他宠上天的。
赵初想觉得可悲。
命运就是不公。
赵芹芬得不到的爱情、赵初想得不到的父爱,别人就那样轻易得到了,不费吹灰之力。
给赵芹芬泡完牛奶之后,赵初想回到厨房,用冰箱里面剩余的食材做了两个菜。
抽油烟机坏了,老房子的厨房也狭小,煤气炉点着后,四周很快就涌起呛人的烟,赵初想伸手将窗户推开,通了会儿风。
楼下的空地上聚集了一群人,以张姨为首的广场舞团队已经就位,没过多久,音响大开,让客厅的赵芹芬皱着眉头,按了好几下遥控器。
电视的声音逐渐覆盖广场上的动静。
她在追一部狗血家庭伦理剧,每天更新两集,一集还没播完,赵初想已经将菜端上餐桌,连餐具都摆好了。
母女二人相对而坐,开始吃饭。
赵芹芬往嘴里塞了一口菜,一边望着电视,一边漫不经心道:“想想,你这红苋菜炒得不错啊,是之前和你爸爸学的?”
赵初想顿时觉得嘴里的菜没味道了。
她放缓咀嚼的动作,抬头打量赵芹芬一眼,然后迅速垂眸,反驳道:“没有,是我自己跟菜谱学的。”
“而且您忘了吗,他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
最近三年,别说做饭,文军国连家都很少回。
赵芹芬蹙眉回想了一会儿,发现无法反驳,只好摆摆手道:“他那滑板俱乐部越来越忙,有时候是会顾不上家里。”
听到这句维护,赵初想不由想到了时彦母子。
她曾经见过时彦的妈妈,那个叫邵雨霞的女人,长的娇弱,眼角有肉眼可见的岁月痕迹,说话总是低声细语。
但见到赵初想的第一面,她首先打量的是赵初想身上背的香奈儿新款包,随后才将目光移到赵初想脸上,笑着夸赵初想果然长得漂亮,惹人喜爱。
可能是直觉,第一次见面,赵初想就不喜欢她,几乎是生理性的厌恶。
后来托人打听,这才知道,邵雨霞原本是文军国的助理,摇身一变成了经理,专门负责基地滑手选拔和培训。
她实现身份转变的时候,文军国和赵芹芬还没有离婚。
除了“出轨”,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
见赵芹芬吃得津津有味,显然心情还不错,赵初想没忍住试探着问:“妈,在你眼里,文军国真有那么好?”
赵芹芬放下筷子,抬起头瞪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直接叫爸爸的全名?没礼貌。”
一旁的落地电风扇左右摆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