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慕言盯着自己的样子看了很久，直到腿开始发麻他都没有换过姿势。

“……言哥。”

浴室的门被缓慢推开，宁霂带着迟疑的声音响起。

“……嗯？怎么了？”迟疑了零点零一秒，慕言立刻出声。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宁霂立刻说。慕言已经在浴室待了快半个小时，虽然他也不想这么紧张，但最近的事情确实有点多，他现在有点摸不准慕言的心理状态。

慕言闻声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沈天南刚给我打电话。”

不出所料，宁霂立刻冲了过来，双手抓住慕言的双肩，“他怎么说的？”

犹豫了一下，慕言抬眼看向宁霂，“说……是做的局。”

宁霂倒抽了口气，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

慕言像是知道他的反应，在前一秒已经把亲亲男友揽在怀里，“都说了，别想太多。”被安慰的人现在反过来安慰人，但两人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宁霂很自然地搂住慕言的腰。

“嗯嗯嗯，想多的是我。”慕言说着手就摸进了他的衣服里。

宁霂扭了扭身体，这个动作让慕言停下动作，没再继续下去。两人就这样抱着，谁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接触。

又抱了几分钟后，宁霂率先松开了手，“来不及了。”

“嗯。”慕言揉了揉宁霂的背，但手却没有离开。

就着这个姿势又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慕言才终于有松开手的迹象，而被抱着的人也终于松了口气，“洗漱吧。”

这时的宁霂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情，从容中带着一丝清冷，是慕言一直在意的样子。

“你先我先？”慕言点了点宁霂的手指，轻声问道。

“你。”宁霂退后了两步，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抱着胸看着慕言的动作。然而被看着的人则是犹豫了一下，从镜子中看向那个在意的人，短暂的几秒后低身开始洗漱。

虽然看不到宁霂，但他依旧非常清楚对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打算掩饰。就算在完全看不到的情况下，他还是能感受到那个视线。

“看够了吗？”终于洗完脸，慕言一边擦脸一边问。

“没有啊。”宁霂倒是非常坦然。“还要看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够呢。”

“说话算话。”慕言说。

“当然。”

宁霂把毛巾递了过去。

“到我了。”慕言抱着胸靠在浴室门框上。

“到你什么？”宁霂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人。

“看你啊。”慕言说。

宁霂顿了一下，低头开始洗漱。

慕言低声笑了几声，继续靠着看眼前的人的动作，非常享受这一刻。而被看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注视着的关系，动作似乎有点同手同脚，慕言强忍着不要再笑出声，不能让男朋友太下不来台。

“走了。”宁霂擦完脸后用毛巾抽了慕言一下。

“疼死了。”慕言噘着嘴揉着被打的地方。

宁霂把毛巾挂到毛巾架上，瞟了慕言还在揉着自己的动作，手刚要伸过去，但在最后的零点零几秒停住了。

“好疼啊霂哥。”慕言执着地把手伸到宁霂面前，一副不给揉揉就不让对方过去的架势。

但宁霂只是推了他一下，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少来。”真的疼了慕言才不会是这个反应，现在明显就是在耍赖。

慕言笑了一下，把宁霂拉回自己面前，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

不过腻歪的时间没有太长，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没必要让其他人不舒服，增加矛盾。

“走了。”宁霂后退了一步，抓着慕言的手出了酒店房间。

“遵命。”慕言轻飘飘地说，被拉的一阵小跑。

宁霂手上加重了力气，警告着跟在身后的人。

“嘶……”慕言的手缩了一下，“宝宝啊，你最近对我是不是没有那么好了，动不动就掐我捏我。”语气还特别委屈。

霎时两人已经走到电梯前，宁霂连忙松开了手，“我不是故意的。”他举起慕言的手，左看右看，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弄痛了对方。

慕言则是一脸满足地看着一脸紧张的人。

确定慕言的手没什么问题后，宁霂才抬头看向他，“到底哪疼？”

但一抬头看到却是慕言的似笑非笑的笑脸，宁霂立刻甩开了手。“幼稚。”

“那我本来就比宝宝小三岁啊。”慕言追过去抓住宁霂的手，甜腻腻的语气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本应该幼稚。

“三岁，又不是三十岁，少撒娇。”宁霂在这一刻非常冷酷，丝毫不给慕言反驳的机会。

“三十岁……”慕言凑近宁霂，咬着对方的耳朵，气息全部喷洒在上面，“宝宝是在想象什么？”

宁霂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你在想象什么？”

慕言在这一刻比他镇定多了，“我可什么都没在想。”

“少来。”宁霂甩开了抓住他的手。

慕言挑了挑眉，在被甩开之前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大老板……”

“少来。”宁霂再次甩开了他的手。

话语之间，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很快就在两人面前打开。

所幸电梯里面并没有人，两人你抓着我我抓着你的景象才没有被别人看到。

而进了电梯之后，大概是估计摄像头，慕言没再有什么大动作，但还是在隐秘的角落里捏了捏始终牵着他的手。

“叮……”

电梯门打开前的零点零几秒钟，慕言松开了抓住他的手。

酒店大厅里只有苏涟在，宁霂看了慕言一眼，随即放慢了脚步。

慕言速度如常走了过去，对刚好抬起头就立刻似笑非笑看着他的人说，“笑什么呢。”他一屁股坐到苏涟旁边。

“笑你们啊。”苏涟说地理所当然。

慕言撞了一下发小的肩膀，同时“啧”了一声。

“笑都不行了啊，你这可是暴政。”苏涟没介意，向旁边移了点位置。

慕言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空隙，又“啧”了一声，“几个意思啊。”

“没意思啊。”苏涟看着他笑了笑。“我只是保持对有对象的人的合理距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慕言低头笑了几下，“太假了吧。”

“假吗？”苏涟反问，目光回到了自己的手机上。“也不知道是谁假。”

“我这么真性情的人，哪里假了。”慕言说。

苏涟转了转手机，抬起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考究的意味多余其他任何意思，慕言笑了一下，他才跟着笑了笑，“言言，你才是有事瞒着我吧？”

“有吗？涟涟。”慕言反问。

“没有吗？言言。”苏涟又问。

“没有啊，涟涟。上次录节目你不就都知道了。”慕言没再继续幼稚的问话，虽然在称呼上依旧幼稚。

苏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你……怎么想的？”慕言非常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

他以前确实玩得很开，只要性别对得上，基本算是来者不拒。但他从没出柜过，从没和身边的人说过自己的性取向，甚至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他自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算被人不理解，就算对他恶言相向，他都可以接受。

但现在看着自己的发小，他却动摇了，后悔自己几乎是冲动地问出这句话。

“我想什么。”苏涟翻了个白眼，顺便在慕言腿上打了一下。“我还需要感谢你一下？因为我们现在没有被潜规则的危险了？我还真没想到天野的速度会这么快，连夜就把人带走了。”苏涟把话题扯开了。

犹豫了一下，慕言接着现在的这股冲动，把话题又扯了回来，“我是说，你介意吗？我和霂哥的事。”

苏涟大概是没想到慕言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手指抽搐了一下，按照他对对方的了解，他应该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不再继续追问。可既然慕言还想继续，他也只能说下去，“……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慕言的事苏涟以前从没问过，两人只是作为发小，有个默契而已，你不说我不问，彼此都当这件事不存在。之前看出他和宁霂在一起了之后，重点也是在要告诉宁霂他身体的情况和炮王突然认真这两件事，性向这一点，似乎反而被忽略了。

或者说，是因为他不想谈论这件事，而被刻意忽略了。

“我就是……”苏涟知道今天是躲不过这个话题了，再次开口，但并不顺利，“我以为你就是玩玩……”又顿了一下他才继续，“我就是以为你真的……谈恋爱的话，还是会……正……和女生。”

慕言吸了口气，虽然苏涟表达地很困难，但他却理解了。

“你爸怎么办？你可是独子。”苏涟咬了咬牙问出口，“这种事，一般家里都不容易接受吧。”

他自己是对同性恋没什么意见的，可能也是因为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有机会经常出国，而这种事在国外已经很普通了。他之前去法国看奶奶的时候，还在街上看到牵着手的帅哥，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都带着小星星。

可这不是法国，慕言的父亲也不是法国人，在这个在某些地方已经古板到令人发指的国家，有些事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

苏涟也知道不应该泼热恋中的人冷水，但他毕竟是慕言的发小，怕他会陷得太深。因为谁都能看得出来，宁霂在他眼里，占了太重的重量。

“我爸他……”慕言清了清喉咙才继续说，“好像发现了。”

苏涟的双眼，在这一刻瞪到了漫画的效果，“叔叔他……”

慕言回想到上次在伊人岛上遇到父亲的事，决定应该已经不是用“好像”形容的程度了，是非常确认自己的程度，并且也知道宁霂是另一个当事人的程度。

“他没和我明说。”慕言拿起小茶几上的牌子把玩，“就说元旦之后要和我聊聊。”

这下是苏涟倒抽口冷气了，“叔叔还……挺大度？”说着他的语气又开始不确定了，谁家的父亲能这么大度啊。他更多的还是受国内的文化影响，虽然不能说是百分之百，但思想还是更接近国人的文化。

也就是说，并不是他本人不能接受，而是确定当下的社会并不能接受。

“我爸他……可能对这种事不是很在意。”慕言说。

苏涟轻哼了一声，明显不信“有几个家庭的能不在意的。”

慕言没说话，苏涟也后知后觉自己这句话现在说不太合适，“我不是那个意思，叔叔平时对你就很好，也不怎么管你的事，应该是和别的家长不一样。”但是这话这么说似乎也不怎么合适，苏涟停下后又换了个角度，“你爸在国外教了那么多年书，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下苏涟干脆闭嘴了。

慕言倒是在两秒爆发出了控制不住的笑声，“哈哈哈哈……”他边笑边揽住苏涟的肩膀，“第一次见你张口结舌，平时的出口成章去哪了？”

“行了啊，不用连用两个成语讽刺我。”苏涟轻轻拍了慕言的腿一下，“又不是什么高级的成语。”

慕言又低头笑了几声，然后用揽着苏涟的肩膀的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臂，“谢了，哥们儿。”

就算苏涟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但发小有这个心就已经很感动他了，毕竟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宽容。

“哎呦，你这说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苏涟撞了慕言一下，“……我们什么关系。你不能因为现在有人和你关系更近了，就不管我这个发小了啊。”最后的语调是越来越接近警告的意味。

“怎么可能。”慕言捏了捏苏涟的肩膀，“我们虽然有几年……”他看了对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几年肯定不一样了，更近了。”

男生间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但气氛到了还是把话都说完的好，所以两人都算是咬着牙坚持说这些。

“没有，一点都没有，一点都不近。”苏涟立刻甩开了肩上的手，甚至再次向旁边移了一点位置，眼睛也看向旁边的方向“我和你不熟。”

慕言也看向了同一个方向，然而那边只有一个低头看着自己手机的帅哥。

“少来。”他把注意力转回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