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ion is not just about control. It’s also about letting go.

完美不是控制出来的，是释放出来的。

——《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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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8日周六，万杰酒店。

“你好，天鹅湖厅请从这边上二楼。”

唐尔嘉顺着侍应生伸手的方向看去，象牙白色的楼梯蜿蜒向上，扶手上以小而精致的花球装饰。楼梯口前，一对新人的等身照立牌拜访在前，照片上两人言笑晏晏，注视着来往的宾客。

“谢谢。”她向侍应生点头致谢，侧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今天似乎是什么宜嫁娶的好日子，万杰酒店里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气氛。唐尔嘉刚走，身后另一位宾客立即补位：“请问胡桃夹子厅怎么走？”

楼梯的尽头就是天鹅湖厅，门口竖着一个大型的布景告诉到达的宾客隶属哪个桌位。唐尔嘉找到自己的位置——第32桌，一个离前方舞台稍远但靠近中庭过道的位置。

“呼，还好。”在同一桌看见杨茉的名字，唐尔嘉松了一口气。比起一个人孤零零地应对许久不见的老同学，有杨茉在身边总是叫人更加安心的。

她掏出手机，给杨茉发了条消息。

「+：我到酒店了。你到哪儿了？」

放下手机，她顺着指引找到第32桌。有人已经先到了，见她靠近，纷纷抬头看过来。

一个国字脸带着眼镜的男人眯起眼睛：“你是……”他“嘶”了一声，眉头也微微皱起，看得出正在记忆中努力寻找对应的名字。

“尔嘉！你是唐尔嘉！”一旁烫着长卷发的女人忽然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梁斯然呀！”

“当然记得了。”唐尔嘉勾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我怎么会忘记以前的室友呢。”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梁斯然带着惊喜的表情，还不忘介绍一旁国字脸的男人：“这是祝兴平，咱们以前的老班长。”

唐尔嘉看向祝兴平，对方为自己方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唐尔嘉而感到稍稍抱歉，正一脸和善地冲她笑：“唉我这个记性，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

唐尔嘉表面笑着说“没事”，内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没率先打招呼，不然可要暴露她一个人都没认出的窘境了。

梁斯然一边招呼着唐尔嘉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向同桌的其他人介绍唐尔嘉是新郎余铭轩的高中同学。这一桌似乎是混合桌，除了已经到场的他们仨加上还没赶到的杨茉，其余都是余铭轩的大学同学，都毕业于凌水大学法学院。

凌大法学院啊……

唐尔嘉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楚子复那张脸。

“你好啊，我叫黎含烟。”一个盘着丸子头的女生率先跟唐尔嘉等人打招呼。“你们都是凌水大学的吗？”

“我和老祝都是。”梁斯然自然地接过话茬，转头看向唐尔嘉，“尔嘉，你在哪儿上的大学呀？”

被点到名的唐尔嘉如同学生般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我是雁山大学毕业的。”

“哦……”

众人点点头，注意力很快从她身上收回。自然而然地，桌上的话题很快就往凌大相关的方向倾斜。

话题一打开，这桌的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唐尔嘉松了一口气，她偷偷摸出手机，又给杨茉发了条消息。

「+：你怎么还不来？」

“尔嘉，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话题不知不觉中又回到自己身上，唐尔嘉匆忙放下手机，抬头回应道：“我在凌水市局刑侦支队。”

“啊！原来你是警察啊！”黎含烟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你知道安教授吗？她是我的导师，最近和凌水公安局有一个合作。”

唐尔嘉含笑点了点头：“我是和安教授接洽的负责人。”

“那太好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黎含烟看向唐尔嘉的目光愈发亲切起来：“我听我师妹说了，这次的合作切实帮了不少孩子，真的是件特别好的事情。”

手里握着的手机震了震，唐尔嘉冲黎含烟笑了笑，低头看向屏幕。

「momo：我车抛锚了，正在联系人来拖车去修，恐怕来不了。」

唐尔嘉瞳孔震动。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

对面很快回复了消息。

「momo：T^T」

唐尔嘉叹了一口气，给杨茉最后回了条消息。

「+：好吧，那你先修车，我帮你跟余铭轩说一声。」

放下手机，唐尔嘉重新看向桌上聊得火热的人们，重新做起心理准备。说实在的，如果是在查案的时候，让她去跟百十个相关人员攀谈，那都不在话下。可现在在一个同学的婚礼上，要跟一群半生不熟的家伙热切聊天。

啊……

唐尔嘉只想仰天长叹。

这也太难捱了吧。

她当时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头脑一抽说自己要来参加余铭轩的婚礼啊？

正在唐尔嘉暗自咬牙切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请问这桌还有位置吗？”

唐尔嘉抬起头，目光和楚子复带着笑意的脸撞个正着。

祝兴平犹豫着开口：“呃……我们这里应该……”

“有位置。”唐尔嘉迅速开口：“杨茉刚跟我说她车抛锚了，应该是来不了了。你可以坐她的位置。”

“那太好了。”楚子复从善如流地在唐尔嘉另一边坐下，“不好意思了，我那桌有人带了家属来，位置不够，我就来碰碰运气。”

众人的目光迅速汇聚到他身上，黎含烟惊叹了一声：“师兄！好巧啊，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楚子复冲她点点头：“好久不见，含烟。”他的目光逡巡一圈，含笑道： “自我介绍下，楚子复，德鸿律所的律师。”

“啊，原来是楚学长！”一个妆容精致的短发女人惊喜道：“之前做毕设的时候拜读过你的优秀论文，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啊，没想到我写的东西还有给学弟学妹看过，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楚子复客气地寒暄起来。随着楚子复的加入，桌上的话题也逐渐从凌大转移到另一个方向。

“话说回来。”一个戴着眼镜的长脸男人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余铭轩是怎么进的德鸿律所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楚子复。

“哎呀，我也是道听途说。要是说错了，学长莫怪哈。”眼镜男先跟楚子复赔笑了一句，见众人目光汇聚过来，这才幽幽地说道：“我听说，新娘的背景很硬。”

“哦？有多硬？新娘跟德鸿律所有关系吗？”一个梳着平刘海的女人接道。“德鸿可是凌水数得上名的红圈所，咱们这届能进德鸿的没几个人吧？”

听到这儿，众人再度看向楚子复，楚子复轻咳了一声：“这倒也不算什么秘密。新娘是我们律所创始人的女儿。”

他指了指靠近舞台的位置站着的一个男人：“她父亲就在那里，丁德鸿，你们应该都听说过。”

众人顺着楚子复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在听一旁的人跟他说些什么，眉宇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原来他就是丁德鸿啊……”

“难怪他能进德鸿律所啊……”

桌上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见自己投下的“重磅消息”能激起这样的水花，眼镜男显然很满意，煞有介事地一推眼镜：“不仅如此，余铭轩在律所里还有个外号，这个学长应该也很清楚吧？”

楚子复皱了皱眉。他并不太喜欢这样被人牵着引出消息，此时收敛了笑意，只是淡淡地看着眼镜男：“是吗？这我倒不是很清楚。”

“啊，这样。”被楚子复这样一激，眼镜男说话也有些不自信起来：“我是听说大家私底下都叫他‘驸马’来着……”

驸马啊……

唐尔嘉在舌尖品了品这两个字。联系前面的信息，余铭轩有这样一个外号，倒也不算冤。听眼镜男的意思，余铭轩的水平在同届里似乎也不算突出？

至少眼镜男不是很服气的样子。

她生出几分八卦的意思，掏出手机偷偷给楚子复发了条消息。

「+：所以余铭轩是靠老婆混进律所的吗？」

楚子复感觉到手机震了震。他解锁屏幕，心下不由地觉得好笑。

「楚子复：不是，他们是在余铭轩进律所之后才认识的。」

唐尔嘉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宴会厅有些闹哄哄的，越来越多的宾客在桌边落座。几个身着礼服的男女在舞台边现身，其中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朝着他们这桌走过来。

“呀，秦旭，原来你今天是伴郎啊。”梁斯然熟稔地跟来者打着招呼。唐尔嘉听见她的称呼，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这、这是秦旭？怎么和以前长得完全不一样了？

秦旭跟祝兴平打过招呼，又在梁斯然地介绍下认出了唐尔嘉。

“好久不见。”他拍了拍唐尔嘉的肩膀，正想说点什么，舞台边的摄影师已经呼唤起来：“伴郎！伴郎快过来拍照！”

“不好意思啦，待会儿再聊。”他冲众人点点头，一溜小跑着往舞台跑去。从背影看起来，就像一座移动的大山。

祝兴平见秦旭走远，忽然笑道：“说起来，尔嘉你不知道吧？秦旭当年，暗恋了你好长时间呢……”

“哎呀，你说这个干什么。”梁斯然打断了祝兴平，祝兴平悻悻地笑了两声。唐尔嘉没有接话，移开视线看向舞台，有些疑惑道：“咦，伴郎伴娘都到了，怎么不见新郎新娘？”

“大概是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吧。”桌上不知是谁接话道。

光线忽然一暗，舞台两侧的屏幕亮起，开始播放视频。

祝兴平：“哟，来了。应该快开始了。”

众人不再谈话，纷纷看向屏幕。屏幕上播放着新郎新娘的恋爱视频，新郎余铭轩高大帅气，新娘丁清瑶温婉可人，俊男美女讲述着关于爱情的故事，显得格外养眼。

“我想，他就是我这辈子想要找的那那那那——”

屏幕突然卡顿起来，新娘的声音湮灭在阻滞的电子声中。在一片杂音中，温馨的恋爱画面蓦然消失，转而切换到一个黑洞洞的房间里。镜头逐渐拉近，房间正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不对，是绑着一个人！

此人衣衫凌乱，头发遮住眉眼，嘴巴已然用胶布封住。似乎是察觉到摄像头的存在，他慢慢抬起头。

正是新郎余铭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