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波没有想到，比李婉前来投诚来的更早的，是拜占庭倾尽举国之力，准备准备迎战的消息。
“好，好，阿莱克修斯，你做得实在是太好了！”东莱波朝会时在群臣面前大笑出声。
这是她第一次摒弃自身形象，在臣女面前表现出强烈的，难以磨灭的情感。
俱朝臣回家后对内夫形容，“殿下当时状若疯魔，我们都怕她得失心疯了。”
好在，东莱波除了当日大怒，行为举止癫狂了一点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不正常的点。
但与此同时，还有朝臣私下议论纷纷好奇和阿莱克修斯是否有私交，不然怎会如此愤怒。有甚者，还猜到了拜占庭王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拜占庭商人。
那个人，就是邓濛。
“原来在我们还在啃粗粮的时候，殿下您已经吃上细糠了！”
邓禅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紫宸殿。鲜红衣摆上的纹样栩栩如生。
在与东莱波说开之后，邓濛已经被升到正二品大官了，现在的她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东莱波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干脆演都不演了，“孤的细糠，可是会刀刀伤人性命，若是邓大人也想尝试一把被连番背叛的滋味，孤也可以帮个忙。给邓大人送上几个异国的小郎。”
邓濛知道玩笑开过了，连忙后退摇头。
“这就算了，臣年纪大了，品尝不了这世间的绝味。”
邓濛上月还从教坊司领走一个貌美的小郎，夜夜恩宠，这事都传到东莱波耳边了，不过东莱波也没拆穿她，而是用朱笔批奏折，按下又一个大臣请命不出征的意愿。
“大军已经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大同的使者都已经派过来商议出征事宜了，怎么还有蠢货让孤不要攻打拜占庭？这是让孤前功尽弃吗？”
东莱波很疑惑，她想不明白自己朝中怎么会有这种蠢货。
她看了一眼名字，张大人。
得，这还是个老熟人。
东莱波看了邓濛一眼，这不就是直接害死邓霓裳的那个蠢人嘛。
这也能理解，毕竟人年纪大了，热血激情也就褪却了，想要安逸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
“孤来拟旨，撤了张大人的职。以便让她安享晚年。”
邓濛勾起笑容，她知道，这是东莱波在卖她的情面。
“多谢殿下。”邓濛行了一个叉手礼，下拜谢道。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东莱波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眼中写着笑意，和勃勃的野心。
“历史的洪流终会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滚滚向前，冲破一切阻碍。
而孤的获胜，是众望所归。”
“那臣就祝殿下，得胜归来，心满意足。”
邓濛笑着，对她所效忠的君主献上最崇高的祝福。
“这次，还要多靠邓禅大将军的助力了。”
听到这个叛逃出去，自立门户的儿子的姓名，邓濛皱了皱眉头，而后又舒展开。
“他在怎么跑，都姓邓。人们提起他的第一印象，也是他是权倾朝野的邓濛大人的儿子。”
东莱波没有告诉她杨项鸦就是邓家长女。但邓濛或许早已经知道了。毕竟这全楼兰，只有邓家的主家女嗣继承了异族先祖的紫色眼眸。
她不是不甚在意，只是她，愿意放最宠爱的长女一条生路。
相权邓家与王权东莱氏的争斗，自百年前就开始。
在邓濛还只是个小女郎的时候，或许也会厌烦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只是她身为邓家长女，别无选择。
生在权贵邓家，身上，就注定要承载着家族的振兴和希望。
这也是她的使命。
好在，东莱波与邓濛已经说开，愿意成为亲家，同盟。
东莱氏与邓家的百年争斗，也足矣停息。
换个思路，如果在位的不是东莱波，执掌邓家的不是邓濛，同盟还能建立起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
正是因为东莱波的雌才大略，一统西域，东莱氏才能压得住邓家，有胆量与邓家联姻。
东莱波眼下还要远征拜占庭，邓家必须与东莱波结盟。不然楼兰战败，东莱氏覆灭，邓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从西域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沦落成亡国贱俘，风光不再。
也正是因为杨项鸦和邓禅的双双叛变，逃离邓家，邓家失去两大助力，才会安分守己，愿意贡献出绝大部分的势力帮助东莱波征伐四方。这其中，也少不了邓濛的周转和愿意付出。
所以总的来说，她们二人，在这场跨越时代的联盟中缺一不可。
只是，在被拜占庭米斯特将军俘虏后，东莱缓是否还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大将军？
她对男人是否还存在着一丝的喜爱，愿意重新试着去接受一个爱她的男人？而不是如她的姐姐东莱波一样，在夜深梦醒以后残忍地斩杀一个又一个的男宠？
这一切东莱波都不得而知。但她只能做下承诺，即使这可能违背了东莱缓的意愿。
只有女王的妹妹才能避免联姻的命运，但在楼兰，她避免不了替君王诞下龙种的使命。
李婉是个慢性子。东莱波这样对着盛明朝评价道。
不然大军都要出征了，她怎么还没下定决心，前来求东莱波帮助自己。
“这孩子面临的局面，可比她母皇当年面临的困境好多了。”盛明朝不急不缓地在头上插上一支钗环，对着镜面仔细地观察自己今天新涂的口脂搭不搭配所穿的罗裙。
“孤都要怀疑，她有没有这个心来向孤示好了！”
东莱波不悦地抿起嘴唇，吃了一颗葡萄说道。
葡萄是从冰窖中取出的，晶莹剔透，在日光中泛着玲珑的光泽。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动。
盛明朝在弄花口脂和品尝葡萄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让宫人给自己剥上一碟子葡萄。
天大地大，食欲为上。
“李婉有这心，却也没机会找到时机接触您啊。”
东莱波听这话，陷入沉思。她有力的手指敲了敲桌案。微风从敞开的珊瑚窗中吹拂而来。
调皮的风吹起东莱波耳边的碎发，发丝飘逸晃动。女子身旁，红装女人容色艳丽，支着头，看着她。画面唯美地就像是一副写实的画。
“国师是说，孤要找个机会让李婉私下见到我？”
“对，就是这样。”东莱波自言自语道。
“有义母这一前车之鉴，太子肯定会对李婉多加防备，她身边人，肯定会有太子派过来的亲信。
所以李婉没办法从王宫的另一端悄悄来见孤。而现在，就要孤去给她创造这个机会。”
东莱波的目光灼灼，碧色之盛几乎要灼伤盛明朝的眼。
楼兰王的好主意，就是进行一场春日狩猎。
官方给出的理由，就是让即将出征的诸位将军放松放松心情，减轻一下压力。也正好让适龄的年轻少男女认识一下。最好还结两家亲家，让那些在战场上勇猛杀敌，奋不顾身的将军有几分对家中夫郎的牵挂。
看着少男少女身姿活泼，策马飞扬的身影，东莱波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年轻的灵魂，总是令人喜爱的。
杨项鸦在一旁跃跃欲试，一双姣若星空的紫色眼眸明亮深邃，写满祈求。
东莱波哑然失笑。
“去吧，项鸦，去为孤赢得魁首！”
“末将听命！”
杨项鸦一扬鞭子，打马而去。
邓禅扶额，“家姐…”
“无事。”东莱波制止了邓禅想要揽罪的行为。
“随孤走走吧。”
邓禅点了点头。
东莱波带着零星几个人走入了山林。
这次狩猎当然还特意邀请大同一行人。早早在那观望的武媚娘转身对李婉说，“殿下，楼兰王走远了。”
“快跟上。”李婉一挥手，身后的谋臣跟她换了一条路，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东莱波的位置进了山林。
早在楼兰王说要进行春狩的时候，李婉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自古只听过秋狩的，哪里有春狩的。春天动物繁殖，为了维持生态平衡，仅允许猎取未有身孕的动物，哪有秋狩来得痛快。
东莱波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早在来之前，李婉就弄到了婵山的地图，熟知每一条小路通向何方，也不怕跟丢东莱波。
东莱波走走停停，终于在一棵合抱之树下停下。
此树，名叫玉兰树。
一到春天，开满满树的玉兰花。色泽艳丽娇嫩，美不胜收。
更重要是，这处人迹罕至，少有人烟，密谋不会被发现。
东莱波站在树下，一身玄色衣袍庄重。一阵风吹来，吹落洁白的花瓣，吹落如雪。
黑色与白色交织，构成阴影中的灰。
李婉从小道中走出，显现出身形。邓禅警惕地举起弓箭，在看清楚来人之后，放下武器。
“早闻楼兰王御下之术有道。因此以智谋猛将平定西域，今日婉儿一见，果真如此。”
李婉一步步走来，头上的金钗步摇即使在风沙的吹拂中，也没有晃动，有道是国色芳华，美人挥袖抬手间，氤氲出大同的盛世繁华。
“楼兰王？”东莱波回首一笑，锋利的眉眼似乎能洞察人心。
“不应该唤孤义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