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明最讨厌，别人用这种鄙夷又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
但面对那张被珍惜镶入吊坠的照片，他讲不出否认的话，只能暗暗给何少爷记了一笔。
他后牙槽咬紧，表面却仍强制挂着温和笑意，“小时候的事，我不太有印象了。”
——没关系，哥们帮你回忆。
叶善调整好心态，如数家珍般，吟唱白月光的黑历史。
“我是在小学期间认识那朋友的，某天我放学，馋街边烤红薯就停车叫司机去买，然后就看到你趴在垃圾堆里，跟狗抢吃的，大冬天身上还只穿了件短袖，浑身比老鼠还瘦还脏！”
“我就把刚买的红薯分了你一半，你有印象吗？”
苏昀明：“……我好像梦到过。”
何少爷不信：“忘记了？叶少爷算是你恩人了吧，这都能忘？”
“你什么表情？”徐致替苏昀明解释：“昀明来苏家没多久，就发高烧忘了很多事。”
“当时你哭着跪在地上讲，福利院虐待你，我妈瞧你可怜，将你带回了家。”叶善陷入对母亲的回忆，语气逐渐低落。
他母亲叶珠珠，是位把西装焊在了身上的利落女人。
当年，被催婚的叶珠珠，认为自由恋爱浪费时间，又觉经营一段商业联姻麻烦。
于是，自信单靠自己也能带领叶氏更上一层的她，娶了最合她眼缘的陈昌，按照男子娶妻的最高标准，给予陈昌五金同高额彩礼。
谁知……所遇非人。
苏昀明听出叶善声调里的哽咽。
他眯了眯眼，搂住叶善肩膀，惊喜万分：“我好像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痛！
叶善感觉苏昀明掐着他双肩的手，好似铁钳，疼得他忍不住悄咪咪挣扎。
苏昀明仿佛激动过头了，一向善解人意的他，没察觉到叶善对他力道的反抗和抖得更厉害了。
他把叶善拥进怀里，“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真有缘。”
叶善整颗脑袋埋入他胸膛，呼吸都困难，更无法再说出半句黑历史。
丢那星，故意的吧？！
“还有吗？”
何少爷幸灾乐祸的听完。
苏家的家世，让他只能做个苏昀明的跟班，永远没办法成为被拥簇在最中间的那个。
苏昀明只是领养的啊！
一个留着贫民贱血的孤儿，一个跟狗抢过吃的流浪汉，他凭什么！？
刚刚徐致还嘲笑叶善小门小户，现在打脸了吧？
他苏昀明出身比叶善更垃圾！
何少爷恨不得多听苏昀明的凄惨过往再爽爽，急切地想直接上前拉住叶善手臂，将人拽出苏昀明怀抱。
苏昀明忽然一抬手，看似无意地挡下了何少爷动作。
他迎上何少爷视线，含笑的瞳孔泛着冷光，“别急，有的人曾经惨，有的人以后惨，所以别轻易取笑谁。”
轻柔的音调，却仿佛一条吐信的蛇。
叶善顿觉被咬了一口，再控制不住，猛地推开苏昀明。
何少爷震住，一时没回话。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苏昀明身子顺势往后一倒，倚着椅背，笑意复又变得温和，一边冲何少爷补充完后半句，一边轻拍大喘气的叶善脊背，歉意道：“不好意思，找到曾经的恩人太激动了，抱的时候，忘给你透气的空隙了。”
叶善扯出僵硬的微笑，不自觉挺起背，避免给他拍到。
死装哥离老子远点！
“咕嘟咕嘟——”
茶壶发出沸腾的水声，摇曳的树梢枝头飘落几片枯叶。
气氛陷入诡异沉默。
片刻，徐致出言警告何少爷与在场佣人，绝不许把叶善所讲的黑历史传出去。
他不想见到，向来光风霁月的苏昀明因此给人瞧不起，被人指指点点。
何少爷谄笑一声，刚被苏昀明警告过，不敢再造次。
佣人们连连点头，噤若寒蝉地给他们分烤年糕等食品。
唯有叶善喝着茶，没回应。
“你……”
徐致听到，苏昀明以“恩人”称呼叶善，不敢再怼他，咬着牙道歉：“之前的话，对不起，您别往心里去。”
“嗯，理解，你也是在维护朋友。”叶善这才扬起一抹微笑，“我不会把苏小少爷以前的事，讲给别人听的。”
他向来不记仇。
即使将他惹得快气炸，一句道歉便能迅速灭火。
斜阳将树叶阴影映在叶善侧脸。
光影明暗间，苏昀明只看得清他唇角那道愉悦的弧度，比晚霞还明媚夺目。
苏昀明眸光微暗。
徐致从没这么憋屈过。
但他一向会为了苏昀明弯腰，便伸出高贵的手亲自为叶善倒了杯茶：“真心感谢您以前对昀明的帮助，以后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事，您尽管吩咐。”
叶善望着新添的热茶，想到原著认证的一句话：徐致，苏昀明最忠诚的信徒。
当晚，他忍着生理性颤抖，邀请苏昀明到卧室彻夜长谈。
二人相继洗了澡。
叶善盘腿坐在床上，“关心”苏昀明被领养后的生活时，房门被敲响。
是佣人端来的牛奶燕窝。
有两碗，但叶善杵在狭小门缝中，挡住室内情景，并摆手示意另一碗不用了。
回到床边。
苏昀明倚在床尾凳上，皱眉询问：“这是谁送的？”
“佣人呀，你要吗？”叶善如实回答。
苏昀明记得新娘团的吃食里，不包括这项。
他保持温和浅笑，摇头没再多讲。
得查查，是谁在往5楼献殷勤。
两人又聊了会，叶善打了个哈欠，拒绝苏昀明同睡一床的邀请，拎着个枕头睡卧室沙发。
吊灯熄灭，名为夜色的巨大幕布笼罩世界，空气里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
叶善看时间差不多了，悄悄从沙发靠背探出脑袋，借窗外月光，观察床上那团。
确认苏昀明熟睡后，他轻手轻脚拿着枕头进入洗手间，黑灯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中黝黑的场景出现了一道黑影。
叶善当即一把打开门。
欧式大床边，一位身穿苏家白宫保镖制服的青年，正手拿一个枕头死命捂着苏昀明的脸。
青年没料到，房内还有别人，震恐回头——光线昏暗，他瞧不清是谁，但他打听过，佣人给叶善送两碗牛奶燕窝时，叶善表示苏昀明回屋了啊！
叶善已趁机冲到青年面前，手握防狼电棒对准青年腹部，就是一电！
“啊——”
青年吃痛大叫，仰倒在地。
叶善压着他继续电，另一手按上室内呼叫铃，放声大喊。
“杀人了！有人要杀苏小少爷！”
一句话引起惊涛骇浪。
苏家的佣人与保镖，用比听到火灾更快的速度砸开叶善房门，冲进屋擒住仍在试图逃跑的青年。
叶善盯着在地面挣扎的青年，慢吞吞整理了下凌乱的睡衣。
——让你每晚拿个破枕头捂老子。
陆辕、高远，哥们抓到你们的人了，准备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