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环顾四周,确保除了他俩之外没有别人。他们现在到了禁林附近,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看了眼皱着脸显得恼怒而不服气的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
“今晚十一点到我办公室来,西弗勒斯,你就不会抱怨我不信任你了……”现在,他不得不提前向西弗勒斯透露一些东西了。
西弗-很不高兴-勒斯,一到达办公室后便自顾自的坐在了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而邓布利多一边说话,一边在他周围走来走去,絮絮叨叨的说出他的计划,安抚着西弗勒斯的情绪,告诉他有些事情必须需要他来完成——在他离开后——比如注意那条蛇,注意他被保护起来的那个时候。以及,告诉哈利波特一件事情。
邓布利多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告诉他,在伏地魔试图杀死他的那天夜里,当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他们之间时,那个杀戮咒反弹到伏地魔身上,伏地魔灵魂的一个碎片被炸飞了,附着在坍塌的房子里惟一活着的灵魂上。伏地魔的一部分活在哈利体内,使哈利有了与蛇对话的能力,并可以连接伏地魔的思想,这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要那个没被伏地魔发现的灵魂碎片还依附在哈利身上,受到哈利的保护,伏地魔就不可能死。”
波特、黑魔王、灵魂碎片、附身,不可能死。
几乎刹那间,西弗勒斯就从邓布利多口中这一大段话提出了关键的句子——波特身上存在着黑魔王的一部分,只要波特不死,黑魔王就永远不可能死。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哈利波特,这个他厌恶的、讽刺的,不喜欢的,他恨着的波特的孩子,他爱着的莉莉的孩子。
在不久的将来。
在莉莉死去以后的将来。
在邓布利多死去以后的将来。
他也必须死。
西弗勒斯的脑子里缓缓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一时间,他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那么那男孩……那男孩必须死去?”斯内普似乎很平静地问。
“而且必须由伏地魔亲自动手,西弗勒斯。那是非常重要的。”
这一瞬间,西弗勒斯想起了当初邓布利多要求他保护莉莉的孩子时说的话,他说黑魔王会回来的,他会找到哈利波特,他会杀了他。
那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想,哈利波特是莉莉唯一给这个世界,给他留下的遗物,他要保护好他,他要让他平安成长,他要守护住莉莉的孩子,他要守护住莉莉最后的愿望。
最初,他仅仅是为了他而已。
可是现在,他必须死,
并且为了同样的原因,必须死去。
就和莉莉一样。
“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我们是在保护他,为了她,为了莉莉。”
邓布利多睁开了眼睛,他向西弗勒斯解释着。他培养哈利,他了解哈利,他也相信哈利,相信那个忠诚正直勇敢善良的孩子,将会在知道一切后做出他正确的选择。
那个在他们初见时,小小的缩在他怀中襁褓的一团;那个在学校中遭遇了很多痛苦,很多阴谋,很多压力,很多不解的十几岁孩子;那个拥有着格兰芬多的勇气,赫奇帕奇的忠诚,拉文克劳的智慧,斯莱特林的荣耀的,被选中的救世主;无辜的,却在出生那一刻便被寄予了无数人无数期待的孩子。
甚至现在,他会是自己计划中,付出所有的一切,然后打败黑魔王的人。
他知道他的卑鄙,可是他没有办法了。巫师界的未来只能靠这个年轻的朋友了,只有他了。
“你让他活着,只是为了他能在适当的时候赴死?”西弗勒斯可以称得上是惊恐的问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老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哈利波特在此刻死去,那些长达数十年的安排与计划,难道只是为了此刻吗?
“别大惊失色,西弗勒斯。你目睹了多少男男女女的死?”
“最近,只有那些我无力相救的人。”
没有人在面对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生命在眼前逝去而无动于衷。生命的脆弱早在第一束绿光发出之时,西弗勒斯就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看着那些眼睛的黯淡,那些生命的消逝——他会忍不住去想那些眼睛里遗留的遗憾和不舍究竟是因为什么,怨恨和绝望是为了什么。那些因为自己,或不因为自己而逝去的生命总会一遍遍来到他的梦里。
自从走向这条道路后,每见证一个生命的离去,他就往自己的身上套一层枷锁,这些枷锁缠着他越来越紧,越来越重,向下撕扯着西弗勒斯走向光明的道路的每一步,逼迫他与自己在深渊共沉沦。
“你利用了我!”他愤怒极了,他不敢想象邓布利多所做的一切、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邓布利多当初邀请的与他一起保护哈利波特,保护不幸牺牲的莉莉波特的孩子。于是他答应了,答应为他重新走入那条深渊之路,答应为他在黑魔王的座下打探消息,答应他在一条危机四伏的道路上不断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而现在,而现在他却告诉他,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波特死去。就像麻瓜农场里那些,一无所知的,从出生就被决定好了未来一生的牲畜。
多么可笑。
他以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保护他而已。
“多么感人呐,西弗勒斯,”邓布利多严肃地说,“难道你真的开始喜欢那个男孩了?”
“喜欢他?”斯内普叫了起来,“呼神护卫!”
他的脑海里涌现出了那棵大树,红色头发的漂亮女孩在树底下笑着。阳光下,他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她笑盈盈的侧脸。
她转头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期待和喜悦,她说:“西弗,你再给我讲讲霍格沃茨的事情吧。”
他看着她漂亮的绿色眼睛,缓缓说道:“好。”
银白色的牝鹿带着记忆从杖尖涌出,未曾凋谢的洁白的灵魂之花从没有一刻忘却曾经唯一温暖他的阳光。那个他没有抓住、也无法抓住的、唯一的光。
他做了很多错事,他走了很多弯路,他遇到了很多人,恨着的也好,感谢着的也好,但他始终都记着,究竟谁是他最初爱着的、遗憾着的、痛苦着的,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人。
那是他的囚笼,他发誓他将用一生来得到她的宽恕。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样?”
“一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