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挂了带土的电话,独自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山谷里一如既往飘着雪。不同的是,暖烘烘的壁炉前今年只有斑一人。他望着墙上挂着的那个鹿头有些出神。
真奇怪,这些温顺的动物做成标本后仍然栩栩如生,就连那对柔和的树脂眼睛都宛如还活着一般。他记得他猎的每一头鹿,记得它们活着,临死前和死后的样子。
生命啊,一直是这样脆弱,但又很美丽。
挂钟发出读步的声音。
今天是他的生日,但并没什么好开心的。这顶多证明他的生命又离终点近了一点,这算哪门子好事?
如果某一刻能被无限拉长到永远,生命是否就不会逝去?
斑盯着表盘,表情在火光下晦暗不明。
良久,他闭上眼睛,又拿起听筒拨通了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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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都舒舒服服泡在汤池里。
这汪泉的环境真不错。杉林挂了霜,寂静的林中只有偶尔的鸟叫,雪后寒冷,昨天的猴子也不见了。
……美中不足是还有一只正在眼前跳,而且很聒噪。
“老头…老头…喂…我说!理一下啊,本大爷跟你说话呢!”
“安静点。”
“安静点!tnnd你说的倒是轻巧啊!你你......”
“怎么?”敷衍。
“你x的你…你不解释点什么吗!”
角都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
“X的不要装死啊!!!你这个可恶的变态老头!!!”
飞段又像直升机一样突突突了,但角都突然觉得,尚且也在忍受范围之内。
“我说!你这个老头你不会是…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角都微不可见地抬了抬眼皮。
“给你点教训罢了,不要自作多情。”
“嗷—————!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杀了我?”角都冷笑,“没人能杀了我。”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飞段一句再平常不过的,不带脑子的,像草履虫的反射神经一样的批话罢了。
他自知失言,扭过头去,突然想起些往事。
飞段看他突然阴郁的脸色,一时哑火。他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
“喂,老头......公平点,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提个要求不过分吧。”
“哦?说来听听。”角都嗤笑一声,难不成......要买心心念念的旺仔套装吗,那个当然不行。
“我还不知道你的过去呢。”
“…都过去了。”不像这小子会问的问题啊。角都愣了一秒钟,冷漠地回答道。
“X的你会不会聊天!!”鸡贼的老头啊!!完全是个了无生机的人啊啊!虽然现在显得很干瘪但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副嘴脸!!!
“…你想知道什么?”过了一会儿,角都问。
“哟?开窍了,可以可以。什么都能问吗,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开始干这行?对了你为啥认识我爷爷?说起来你这个人….”
角都烦躁地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想好再问。”
“行…行…能开始了吗?”飞段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扒拉开。
“能,第二个。”
“你!你x的…”飞段的脏话到嘴边,角都抬起一条眉毛。
飞段马上捂住嘴,斟酌了一下,然后才谨慎地开口:“你最最开始是做什么的,我是说,最最开始?”
“外科医生,下一个。”
“你之前说.....”
他不会真的,要问刚才不小心提起的那桩往事吧......角都阴郁地想,但又隐隐期待着,盯着那两片嘴唇。
“......说圣诞礼物给我买四个限定皮肤是真的吗?
哎哟嘶----疼啊----你脑子坏掉啦干嘛突然打我啊!!!还有没有天理!!!你说什么都能问的嘛!别拧别拧要死要死.......”
回程的路上,带土仍然是往日那副完全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嘴脸,让鼬捉摸不透。
鼬心里有点愧疚。
平安夜在圆山公园的灯会,他任性地丢下带土独自跑上山顶。最终烟花散尽,他消沉地捏着手机回到原地的时候,游客们都已经离开了,只留下落寞的花灯。他远远看到山门外的鸟居下面还笔直地站着一个人,肩膀和头上都已经积了点雪。他没想到他会一直等到现在。
鼬有些心虚地走上前去,不知道如何开口。
“宇智波鼬,回去吧,夜很深了。”带土看见他,只是这样说。
列车上,鼬和带土并排坐着,一路无言。
带土照旧直挺挺地靠在座位靠背上,闭目养神。
对面的小孩一看就是家里溺爱的那种类型,吵闹不休,致力于把本车厢乘客的乘车体验上升到一个新的分贝。
他们上车之后,小孩像被按了静音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带土脸上恐怖的大片烧伤疤痕,抓着母亲的衣服一声都不敢再吭。
鼬庆幸地看着小孩,小孩的父母也感激地看着鼬。
到了饭点,带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四个饭团和一些密封的鱼,递给鼬。鼬不好意思地接过去,很想趁机说点什么。
“你不舒服吗,宇智波鼬?”
带土机械咀嚼着鲭鱼和饭团,语气和超高速列车一样平稳。
“从前天开始,你好像一直有话要说。”
“呃没有....没有....一切都很好,只是想说谢谢你的午饭。”是真的完全没放在心上吗,那天晚上的事。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宇智波鼬。自从我们同居以来,因为你没有生活自理能力,我负责做饭已经五个月又十三天半了,我以为你已经非常习惯了。”
“......”
我看还是算了吧,对这种人怀有愧疚什么的。
圣诞节后的第二日,东京的街上仍然很热闹。
组织还在放假,他们不着急回公司复命,从车站出来直接回了家。
简单修整了一下,带土出门去商场采购,一如既往地像个机器一样满负荷运转。坐了大半天车,体力不好的鼬有点疲惫。逛街这样高强度的活动实在不适合他这种人,他准备回家里看看,他想佐助了。
车被带土开走,鼬乐得清闲,打了个车去道馆。
今天的道场出奇的热闹。
鼬本来打算从庭院侧边直接穿过道馆,直接进入后面的宅院。却听到道场里叮叮框框,居然好像有人正在对战。
奇怪了,自家老爹从来都是早上训练,这会儿谁还会在这儿陪他玩。
他好奇地走到廊下张望,看见一个陌生的黑色背影正和富岳对抗着。廊下放着一双皮鞋,鼬有些疑惑。
富岳只是看了他一眼,手上忙着应付。那人背对着门口,丝毫没有察觉,专注地用木剑格挡着富岳的攻击。富岳毕竟是老练,手法纯熟,虽然上了年纪体力有些不济,最后还是凭借技巧把刀架在那个青年脖子上。
“没办法,我输啦,哈哈,富岳叔还是和原来一样骁勇。”
爽朗的声音像瀑布一样清澈,回荡在偌大的道馆里。
“哪里,你很久没有训练,做到这样已经不易。鼬,过来打招呼。”
那个青年转过头看向门口,鼬站在廊下微微颔首行礼。
“鼬回来啦!”
“止水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止水是富岳堂哥宇智波和雄家的孩子。
按理来说,两家的血缘关系不算非常近,和雄一家也早就分家出去经商。但富岳和他一起长大,故而两家一直来往密切。
止水的老爸是个挺和蔼的老头,他坚持认为分家不等于可以忘本,于是早年间也把儿子送来道场里跟富岳学习剑道,陶冶情操。鼬小时候跟他一起训练过一阵,止水只比他大三岁,两个人因此短暂地做过几年玩伴。
后来,止水忙着上学和帮衬家里的生意,剑道逐渐不了了之了。鼬忙着比赛、上学。一来二去的,两人久不见面,也就逐渐生疏了。
富岳私下里很喜欢止水这个孩子。他和老爸从来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和谐胜景,在他眼中堪称模范。他也渴望自己的儿子能这么温顺,恭敬,又不失温情,偶尔也很羡慕堂哥开明轻松的性格。
有过那么几个瞬间,富岳惆怅地想,要是鼬也能叫他一声老爸有多好。
虽然如此,本家注定和分家不同。
出身武士道的男人不善言辞,依然怀着一种近乎迂腐的严苛训诫长子,以传承这种内敛深沉的家门之风。
除此之外,对儿子在剑道上寄予厚望的同时,富岳打定主意把道场传给鼬。
宇智波本家道场的下一任主人同时也肩负着荣耀家族的使命。因此,此人必须有担当,威严肃穆,具备大家风范。
因此,他坚信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做个严父。
啊?什么,次子佐助?
……反正他已经没有从事剑道的天赋.....就随意点养,大概也无所谓。
而且孩子还小,现在严格要求他懂个屁,以后再说吧。
富岳这样想。
(鼬:???难道我就没有过还小的时候吗,我请问呢?)
“你终于也长高了啊,鼬,再也不是原来的豆丁了。”
止水乐呵呵地打招呼,笑容和鼬记忆里的一样温暖。
鼬神色沉稳地迎上去,却被止水直接一把抱住,很亲切地拍着他的背。他伸出来准备握手的胳膊僵硬在半空中,一瞬间抬也不是落也不是,显得有些尴尬。
富岳拍拍止水的肩,冷淡地跟鼬说,晚上你也留下来吃饭。
鼬颔首,恭敬地看着他走远,没有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