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澜提笔在路引上写了几笔，便和叶芷苓走出营帐。马早已备好，陆将军和韩队长两人都站在一旁。

“世子和叶姑娘一切小心。”

萧定澜点点头，道：“营中诸事就摆脱两位了。回去后，我自当向侯爷和将军请罪。”

说罢，他和叶芷苓两人打马朝东南而去。

快马行过一阵，两人速度变缓了些许。

“世子殿下，你方才为何说要请罪？”叶芷苓听到这句话后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得了空便急忙问道。

“主将离营，不妥。和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放在心上。”

叶芷苓心中转了几转，虽不是自己要求的，可终究是因着自己的缘故，只是既然萧定澜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她便不管了。但还有一事要问清楚。

“你离开，不会影响后续的行动吧？”

萧定澜笑笑，说道：“不会。陆将军和韩队长行军打仗经验比我丰富，我更像是来蹭军功的。打下南伽国几城并不难，连我都能想出七八种法子呢。”

叶芷苓此时才算放下心来，有闲暇看周边的景色。她从前虽经常到南渊山中采药，可从未离开昭国境内，更不会到青峦关南这么远的地方。不过南渊山南北虽说分作两国，但仍是一座山，山中的模样也是一般，并没有什么特殊。

“世子殿下，象眼镇离咱们远吗？”

萧定澜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数次之后，他还是说道：“之后不能再叫我世子了。咱们得改换身份，不然你一喊就露馅了，或是把我们当成失心疯了。”

叶芷苓一想，他说得的确有理，便道：“那咱们兄妹相称吧，之后我便唤你作大哥了。”

大哥……萧定澜并不满意，但他也没有理由改变，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比“世子殿下”要亲密许多。

“咱们的姓名最好也改掉，之前我让韩队长给我们备了路引，我化名谢兰，你叫谢苓。”萧定澜从身上摸了一份路引递给叶芷苓。

叶芷苓拿到手上一看，这就是萧定澜出门前手中拿着的东西，他当时还在上面写了几笔，难道就是取名？

“这名字是方才就取好的？怎么也不问问我？”

萧定澜转头，假咳了两句，说道：“象眼镇离咱们有一天多的路程，今日夜间，咱们需在沿路的一座风雨亭中休息。到了镇子后，得看看情形，如果行商较少，我们要改换装扮，穿南伽国人的衣裳。”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萧定澜一夹马腹，纵马往前，说道：“苓儿快走吧，不然晚上得睡在荒郊野地了。”

叶芷苓只得打马跟上，不再纠结此事。

半下午时，两人到了一汪清泉附近，就着泉水吃了些干粮，躺在树荫下休息。

叶芷苓实在不爱吃干硬的米饼，吃了半块便停下了。

“今晚到了风雨亭，便去附近抓只松鸡，韩队长给我们备的干粮包袱中有盐巴，到时候便能吃些热食。”

叶芷苓闭着眼睛说道：“都好，只是昨夜喝太多酒了，早上不觉得，现在却有些难过。”

萧定澜笑笑：“我看你一早风风火火地要走，还当你不觉得难过。”

叶芷苓躺在树下，微风轻拂，吹走燥热，蝉鸣阵阵，鼻尖都是青草的香气，一切都像是在青溪镇。渐渐地，她便睡过去了。

萧定澜听得她呼吸声渐缓，知道她睡着，便坐在一旁思量后事。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最多行商走的商路，只是最近南渊城戒严，大队的商队停了，只有零星的一点小商贩还在经由此道前往南伽国。总的来说，还算安全。到了山棠城后，寻到安棠客栈，之后便要看叶芷苓要如何寻解决之法了，他毫无头绪。不知若是以外使的身份施压，沉渊圣女是否能将法子告知。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萧定澜将叶芷苓唤醒：“苓儿，醒醒，该走了。夜间山路可不好走，晚间再休息吧。”

叶芷苓认命地睁开眼睛，在心中努力安抚自己：去了南伽国，寻到解决之法，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南渊城的房子也和之前家中差不多，到时候再好好睡。

两人便继续赶路。这一路上碰到了几个行人，背后均背有竹筐，看上去是游商一类。

“若不是如今青峦关闹起来了，这条路上原本商贩极多。”萧定澜叹气道，“商路停了这么久，父亲肯定不开心，要少挣许多钱。”

叶芷苓笑着问：“镇南侯还怕没有钱吗？还缺这些？”

“家中使用自然是不缺钱的。但南疆这么大，供养了这么多军队，各方各面花费甚巨，此前税收本就收得不多，若是没有商路补贴，如何支撑下去？”

叶芷苓有些好奇，这些花费难道不该是朝廷给的？心里所想，她便问出来了。

“朝廷也给，不过不够用。母亲一直认为精兵强将，装备一定要精良。但工部给我们的火器不够多，此前母亲带了许多银两去了京城，才给我们拨了一批火器。这些都靠这些商队呢。”

叶芷苓方有些明白了，南疆这么大，要维持下来竟然全靠镇南侯的生意经，怪道他此前一直不同意戒严。

“不过也不必太担心，这次能拿下石斛镇，那附近盛产药材，父亲想要很久了，有了这个镇子，今后能挣更多钱。”

叶芷苓一直认为，这些贵人每日不过就是吃饭睡觉，闲散度日，没想到也和普通人一样，每天一边要动脑子想着办法挣钱，一边还得卖力气巡逻边境、带兵打仗，日子也并不算好过。

青溪镇的模样突然又浮上了她的眼前。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也许这些贵人要考虑的东西多一些，可如自己这般的青溪镇百姓失去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性命，活下来的人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今后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普通百姓在这些贵人眼中，终究命如草芥。

行了一下午，天擦黑时，他们终于赶到了山中的一个风雨亭。

亭子修建在路边，倚靠着一侧山崖，木材搭建，看上去不算牢固，四壁并不算严实，只有顶篷略好，勉强能遮蔽些风雨。

萧定澜将两人的马拴在亭外，提着包袱走进了亭子，四下看了看，说道：“还好。来往的商人应该有修补过，今日无雨，在此处休息应该还算可以。”

他从包袱中拿了火石递给叶芷苓，说道：“我去外面猎些吃的来，你将火点着吧，不要走远。”说罢，他便拿着弓箭去了附近林子中。

叶芷苓接过火石，便去亭外寻干柴。此刻刚刚停下赶路，她还不觉得很累，看见附近有泉水，她干脆拿了匕首削了根尖利的木叉，想着叉两条鱼。

在青溪镇时，她便会和朋友在河中捞鱼，往往都能满载而归。今日也不例外，河水中水草甚多，鱼也肥美，她不过随意叉了两下，便收获了两条大鲈鱼。

她将鱼摔晕，用匕首剖开，清理干净，抱着它们便回了风雨亭。将火点着后，她顺手便将鱼插在木叉上烤了起来。闻着鱼的香味，她又到屋外揪了几株包茅塞在鱼肚子里，将米饼也放在火边烤着，之后便坐等萧定澜回来。

直到夜幕低垂，叶芷苓的鱼都快烤好了，萧定澜才姗姗来迟。

“大哥，我差点以为你碰上了什么危险，要去找你呢。”

叶芷苓看着萧定澜的身影，大声喊道。

“不能去，夜间在山里寻人，容易迷路。”萧定澜将怀中的几颗野果放在包袱皮上，咳嗽一声，说道：“不知为何，山上野兽极少，没有打到猎物，不过我找到了一棵山楂树，果子刚好成熟，我尝了些，是甜的。”

看着萧定澜期盼的眼神，叶芷苓只得拣了一颗山楂放进嘴里，“嗯，是挺甜。”她指了指火边的鱼，说道，“没关系，我抓到了两条大鲈鱼，刚好快熟了，你把弓箭放下，咱们吃鱼吧。”

萧定澜将身上的弓箭解下，坐到一旁，拿了米饼和鱼吃着。

这次打猎的结果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自他开始借运后，他的运气渐趋正常，极少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近来和叶芷苓换魂，扰乱了气运。

夜间在野外休息并不算安全，萧定澜一夜未睡，只稍稍闭眼休息，天明时两人便启程前往象眼镇。

“今日赶路一天，顺利的话，傍晚便能到象眼镇了。今日可以睡在客栈中。”

叶芷苓骑在马上，迎着朝阳往东行，打了个呵欠说道：“这镇子名字好奇怪，怎么叫象眼，听着怪不舒服的。”

萧定澜抛了颗薄荷丸给她，说道：“骑马要精神些，坠马很危险。这个镇子在一处圆形凹地，长得像大象眼睛。镇子里有热泉，今夜你泡了热泉再睡，可以解乏。现在还是要保持精神。”

叶芷苓含着薄荷丸，含含糊糊地说道：“大哥放心，我没问题。”

两人赶了一天路，总算在近晚时赶到了象眼镇。

他们立在镇外，朝镇子里看去。

象眼镇是在这几处群山中的圆形山坳中，房屋均是木头茅草制成，不高但较为宽阔，房屋周围都一圈圈散布着不同大小的热泉，热泉之上有木桥相连。因在凹处，镇子内此刻已很暗了，房屋前、热泉附近纷纷点上了灯，烛光映着泉水，仿佛无数火焰在水面上流淌。木桥上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挑了一处泉水便径直从木桥上跳下，看着极为洒脱。

“这里好热闹，看上去人很多。”

“这里的热泉很舒服，来往行商都会在此落脚，故而热闹。”

“那咱们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