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宴会这一日。
听着宫内热闹的声音,王若依旧擦拭着自己的琵琶,调整琵琶音弦。在她们两个姊妹中,只有自己完完全全的继承了母亲音乐的天赋,甚至比母亲做的更好,自己在弹奏时,母亲也时时夸赞,燕燕在一旁应和,母亲走后,夸赞的人成了另一个。
想到这里王若终于有了些难过,以后或许就没有一个人会真心的夸赞自己了。
或许是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与皇帝的对话——
“在前些年的时候我大汉与匈奴和亲,一是为了休养生息,我大汉实在是经历不起战争了。”景帝向这个聪慧的姑娘讲述,也是为了日后她能更好的在草原上活下去。
“其次是想凭借我大汉与匈奴和亲诞下有双方血脉的子嗣。”
“母凭子贵,原本想着只要有这么一个孩子,以后不论什么都可以师出有名,谁能想到——”景帝的神情有些阴郁,一旁的窦太后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儿子心中压抑的愤怒。
“谁能想到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窦太后替自己儿子继续说道。
“那个人叫做中行说,因为他,我们的许多筹谋几乎毁于一旦。”
“中行说?”王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之前和亲时与公主的陪嫁侍从,谁都没有想到当初这个毫不起眼的人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他背叛了大汉。”王若一听就明白。
“是的。”窦太后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那双眼睛依旧有着洞察一切的睿智,“作为他向匈奴投诚的诚意,他告诉了一个匈奴都不知道的事情。”
“原先去和亲的公主不是皇族的血脉。”
王若沉默,她可以想到那些姑娘的结局,没有了皇室血脉的这个护身符,单凭公主的身份是无法让那些豺狼心生畏惧。
“所以这次,必须得是一个公主,一个真正拥有皇室血脉的公主。”王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是燕燕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不是你去,你心中应该明白什么。”
是的,在知晓这个原因后,王若明白了一切。
“母亲是二嫁之身。”王若回答,“母亲怀上我的日子她才被吴王收入房中两月,但是我是早产,七个月就从母亲腹中出来了。”
“没有谁能够证明我到底是不是吴王的女儿,我是真的早产,楚国的楚幽王不就是个例子吗,这种事情,赌不得。”
窦太后欣慰的点点头,“果然如你姨母说的那样聪慧。”
“你上前来。”窦太后向王若招手。
王若走到窦太后身前,只见这位年老的太后伸出她的手细细的抚摸王若的脸,用这种方式来去观察出她的容貌。
和母亲的手不太一样,但是又有些相似。
窦太后的手不似母亲那般因为操劳而布满老茧,因为这个,母亲再也不敢触碰琵琶,当初的母亲是怎么说的。
“若若啊,每一个乐器都有自己的灵魂,这个灵魂需要弹奏他的人赋予,只是母亲没有这个机会了。”
“哭吧,孩子,日后就不能再流泪了。”
直到窦太后出声,王若才发现自己已经留下了泪水。
窦太后将王若揽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拍着她瘦小的身躯:“哭吧,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去了草原,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汉家女儿的泪水,你要将你的泪水化成最锋利的刀剑,让所有侮辱我汉家儿女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王若记不得那日他的心情,也没有察觉到黛萱已经来到她身边。
“这个琵琶还是当初你的外祖父做给她的。”
黛萱走进来看着王若无意识的擦拭开口说:“你的外祖父是一个出色的匠师,他收了一个徒弟,我嫁给了他。”
王若没有听过黛萱说过她的故事。
“我们生活在上郡一带,那里是与匈奴交接的地方。”
“那些年乱的时候,那个男人跑了,只剩下了我和我的孩子,不过我听说他跑没多久就被一伙匈奴人发现带走了。”
想到这里黛萱冷笑:“负心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走了,我们娘俩日子也还能过得去,但是又过了没多久,匈奴又来人了。”
“他们杀了你的阿兄。”黛萱用最平静的语气揭开自己内心的伤口,“你阿兄将我藏起来引开匈奴士兵,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我追上前去,只看到了他的尸体。”
“若若,我大汉与匈奴,有着的不仅仅是家仇,更是国恨,是长在大汉土地上的人无法揭开的伤痕。”
门外召请乐师集合的声音响起,王若看着自己的姨母,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姨母,我愿意做这个棋子,为的不只是表兄,更是大汉,我有的是大汉的血脉。”
看着要前往未央宫的王若游子期三人心中五味杂陈。
“我去看看她,你们先去未央宫。”游子期拍拍两人的肩膀权当安慰。
“王姑娘。”游子期出现在王若眼前。
“游大人。”王若看到游子期的身影“大人也是要去参加宫宴吗?”
“刚下山没多久,我还没见过宫宴是什么样子呢。”游子期笑着说,“王姑娘见过吗。”
“在吴国时见过一两次。”
“吴国的宴会是什么样子。”
“大人认为皇宫中的宴会怎么样。”
“觥筹交错,衣冠华服,好不热闹,但也好不无聊。”
“游大人真的会医术吗?”王若依旧静静的走在路上,她甚至没有看向游子期。
“会与不会,姑娘心中自有定夺。”
“我曾与母亲在吴王宫中见到过一人,那人自称是秦时因始皇坑杀方士隐居避世,他下山观察吴国有天子气聚集,因此前来相助。”
说到这里,王若终于回头看向游子期:“大人也是如此吗。”
“我与他不是一路人。”
接下来的路程双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就在到了未央宫门口的时候,游子期递出一个香囊,“近些日子我掐指一算,姑娘怕是有血光之灾,此香囊赠与姑娘,就权当护身符了。”
王若看着游子期,想要看出这个人到底有真么花招,但是游子期只是向他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多谢大人了。”王若接过香囊走入大殿。
游子期看着这个人走向那座繁华的宫殿,她终究要走向自己的命运了。
“头儿。”闻跃早早的就到了未央宫,只见他面色凝重的对游子期说:“刚刚我和川儿见到容煜了。”
“怎么了?”难道笛傀已经出手了?
“他手中的那个笛子和你之前跟我们形容的不一样。”
什么?!
游子期依旧记得那把笛子的样子,那个笛子就是很普通的骨笛,或许是因为使用的人摩挲久了,原本骨质的笛子呈现出玉质的光泽。
“容煜手中的笛子是玉的,刚刚川儿还用迷幻术问了他有没有其他笛子,容煜说他自始至终只有这一把笛子。”
游子期思索半晌,“我没有看错,他和我打斗的时候肯定是骨笛,骨头还是玉我还是分的清楚的。”
“那这……”闻跃满脸焦急想要说什么,却被游子期抬手阻止。
“阵法布置好了?”
“嗯。”许翼川也来到游子期身边,“万无一失。”
游子期看着殿内的情形,皇帝太后已经莅临,诸位大臣也已经落座,匈奴使臣也走到了殿外,王若也已经开始演奏。
“嘘。”游子期将食指放在嘴边,“你们看那里,匈奴使臣的方向。”
许翼川和闻跃齐齐回头。
“领头的那个怎么和容煜长的一模一样。”现在殿内只能听到丝竹之音,闻跃不敢大声说话,但是用夸张的动作表示自己的惊讶,惹的身边的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翼川看了片刻之后说:“但是似乎只有我们能看出来,在场的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匈奴人的形象。”
“我记得只要进了民研所都会统一修炼一个法术,那个法术似乎是能够帮你们抵御写幻术,我虽然没有修炼过,但是我自成一道,看样子民研所有些东西留下来是有原因的。”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你们看他要参拜皇帝了。”
“没那么傻。”游子期知道笛傀不会这个时候出手,“即使这是因果线,帝王的庇护依旧会生效,除非他不想要王若了,真对皇帝出手,那咱们就能收拾收拾回家了。”
“我让你们去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游子期说。
“这东西找个小的还真是不容易。”闻跃拿出了一个小号獬豸的雕塑,“这个我俩这些日子都快找疯了。”
“挺好,还是供奉过的。”游子期闻到了雕塑上的香火味儿,随后施法联系獬豸,“獬豸,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子期!”獬豸摇着自己的尾巴,“我们这里一切安好,你说的禁锢法阵我也弄好了,就等你们了!”
“素女姐姐还能撑多久。”游子期知道獬豸这种事儿还是可以依靠的。
“最多一个时辰,时间再长一点就怕维持不好了,而且你们那里要是打开,时间还会更短。”
“时间更短吗?”游子期思索片刻,“明白,我们尽量速战速决。”
“快些吧,素女姐姐已经维持了一天一夜了,再弄下去小心玄女来揍你!”獬豸威胁说。
“时刻保持联系。”
就在游子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内侍已经高声喊道——
“匈奴使臣进殿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