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悬,狼喉谷的硝烟尚未散去,交织的混战却已然落幕。格罗姆踏着染血的土地,手中高举敌方主将的头颅,嘶吼声如雷霆炸响:
“为了荣耀!为了同盟!”
“为了荣耀!为了同盟!” 士兵们齐声呼应,嘶吼震天,脚下踩踏着敌军残破的尸骸与破碎的盔甲。
就在此刻,有人注意到,鹰巢岭之上已然换上了格罗姆的战旗,映照着胜利的光芒。
“看那里!”
“我们赢了!”
欢呼声如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响彻云霄。狼喉谷的胜利,远不止格罗姆的伏击部队歼灭了敌军主力那么简单。在他引军猛攻之时,图塔蒙巧妙地率领一支亲兵绕行鹰巢岭侧翼,如闪电般冲杀敌军薄弱的侧翼。
他策马立于高岗,手中长枪指向残军,大声宣布:“二皇子仍在!尔等速速投降!” 他的声音直刺人心,原本动摇的守军再也支撑不住,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而岭上原先追随格罗姆的潜伏部下,也在关键时刻翻动旗帜,点燃烽火,使得鹰巢岭不费一兵一卒便落入掌控。随后成功夺取制高点,亲手立起信号旗。
战局至此尘埃落定。鹰巢岭易手,守城主力全军覆没,格罗姆的军队打开了通往东南直指主城的通道。
这场迅速而漂亮的作战结束了,格罗姆特地折返,亲自召唤沃尔森同行。以往,他只需吩咐后勤兵收拾行装便可启程,但这一次,他似乎希望这位“投资者”能亲耳听闻这个好消息。
又或许,仅仅是想亲眼见一见沃尔森?没人知道格罗姆的想法,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当大军启程之际,沃尔森仍沉浸在梦境之中,直到早上山谷隐约传来响动,他才知道第一场战争的开始。
尽管在注资之前,他便听闻 “格雷特战神”的赫赫威名,但仍不免存有几分忧虑——当然,这忧虑更多的是关心他的投资是否物有所值。
最终,战场的喧嚣归于沉寂,他走出营帐,静候捷报。
不多时,地平线上扬起尘烟。一匹漆黑的战马奔驰而来,马背上那抹高大的身影正是格罗姆,神采奕奕,戎装之上不见丝毫创痕。
沃尔森心中微微一松,首战告捷,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他抬眸望向格罗姆,唇角含笑:“看来是一场胜仗?”
格罗姆翻身下马,稳稳立定,在期盼的目光中回答道:“不止是胜利,而是一场大捷!零阵亡!只有几个新兵蛋子擦破了点皮。”
“好极了!”沃尔森声音中也带着笑意称赞道,“我这里也有好消息,”他扬起手中信封,在格罗姆眼前晃了晃,“所有舰队已接到命令,正全速驶向塞澜海,最近的十一二日便可抵达月泣湾就位。”
格罗姆却像是有些呆住了——
方才的血战令他的心神尚未完全收束,而此刻,沃尔森随手一摆间,衣袖掠过空气,带起淡淡的馨香,霎时间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令他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比他所喝过的最辣的烈酒还要醉人。
他喉头微微滚动,手掌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猛地钳住那只手腕,触触感滚烫,骨骼之上覆着紧实的肌肉,让他有些不愿放开。
沃尔森:“?”
这完全是格罗姆下意识的举动,就像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亲自返回营地一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抓住了沃尔森的手腕。
面对那双投来疑惑的灰蓝色的眼眸,格罗姆声音有些发沉:“抱歉,有些走神了,昨晚上为了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连夜行军,刚结束大战,精神上有些恍惚。”
沃尔森相信了这番说辞,连夜征战确实疲惫,更不用说这是夺回王位的第一场战役,必须万无一失、赢得漂亮。他迅速收拾物品,与格罗姆与后勤队伍一同向布雷达尔城进发。
此时已是战后的第三天了。三日来,军队忙于清理战俘、整顿装备、休整士气,而后便全力筹备物资,准备继续行军。格罗姆的计划是趁着原守城军大败的消息尚未传入格雷希尔腹地,在王城做出反应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拿下金芒平原。
然而他深知,这场战役绝非易事——
平原地势开阔,缺乏天然屏障,行军与驻扎极易暴露。无法倚靠地形构筑防线,也无法做出埋伏。最为棘手的,是平原地形乃骑兵的天堂,敌军可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对格罗姆的军队进行碾压。
金芒平原的东南方正是王城,不仅补给不愁,兵力更是占优,更拥有以重骑兵为主的主力部队,一旦正面冲击,极具毁灭性。
反观格罗姆麾下,仅有六千亲兵,其中两千五百轻骑兵,丘陵战役中折损三百;步兵两千,亦折损六百;其余弓箭手、斥候、工兵加起来仅一千五百人。幸而上场战役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歼敌五千余,俘虏三千,其中不少是格罗姆的旧部,也算小有补偿。
但接下来的平原之战,才是真正的考验。
一旦敌军凭借人数优势压制而来,格罗姆的兵力将被彻底碾碎。
在城中听着战术布置的沃尔森神情有些低落。他担心自己是否再次押错了宝。然而当初做决定时,他可是知道格罗姆的称呼——“格雷特战无不胜的战神”,这才让他痛快地投下重注。
他将目光投向正沉思的格罗姆。
格罗姆也注意到沃尔森的视线,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别担心!平原作战我经历过十余次,每次都是大胜,不会让你失望的。”
然而他没说出口的是,以往他作为格雷特族的统帅,打的都是以多胜少的平原战役。如今,他所要面对的,是昔日的自己。格罗姆不断地在脑海中推演战局,寻找着击败过去自己的方针。
之后的整整三日,沃尔森未曾见格罗姆踏出他的营帐一步。
焦虑之下,他找上了图塔蒙:“你们真的有把握吗?或许,我们可以绕路而行?”
图塔蒙摇了摇头:“丘陵与王城之间,仅有金芒平原相连。若是夏季,平原草木茂盛,尚可作为掩护。然而此刻……”
沃尔森沉默。他明白,兽人拖不起时间。若再耽搁片刻,大皇子恐怕已将王位坐热。他自己也拖不起,时间拖得越久,损失便越大,双方都不可能等着战局再拖延八个月之久。
他一咬牙,沉声道:“我还有一批火铳……”
话音未落,门外士兵高声通报:“元帅!统帅请您前去商议军情!”
图塔蒙拍了拍沃尔森的肩膀,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火铳稳定性太差,我族并未安排相关兵种。不过,或许殿下已经想出了对策,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接下来几日,沃尔森注意到军营中将领们行色匆匆,演武场上更是不断传来兵器碰撞与整齐的踏步声。
金属交击的脆响将沃尔森引至演武场。只见士兵们正操练着一种奇特的阵型,在旗语指挥下不断变换方位。格罗姆抱臂立于高台,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细节。
当正午钟声响起,士兵们整齐收势。沃尔森注意到不少战士从颈间取出项链,做出祷告姿态,其中一名士兵祈祷手势却格外独特。
“沃尔森!”此时,格罗姆也闲了下来,他注意到沃尔森来到了演武场,几个纵跃便来到对方跟前,战甲上的狼头浮雕闪闪发亮:“你怎么来了?”
沃尔森打趣着说:“来看看我的投资是否还值得。”
格罗姆突然凑近,带着一股蒸腾的热气喷向领主,说道:“你就放心吧,” 他眼中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语气虽然狂妄,但却莫名令沃尔森信服:“这场战役,只会更加成就我战无不胜的名号!”
沃尔森点头回应,又突然想起刚才士兵的祷告,指着询问道:“那是什么信仰?”
领主为了和五湖四海的种族做生意,也曾了解过各个种族的习惯与信仰(除了精灵族,他们实在是太闭塞了)。兽人一族除了两大派别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宗教信仰,是一个多神教的种族。
这与兽族的起源有关,最初,各个兽人族群丰富多样,光狼人一族便有几十条分支,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崇拜与自身特性和生活方式息息相关的自然力量。
随后,族群之间的接触和融合,不同的信仰逐渐交汇。他们在尊重各自图腾的同时,也逐渐认可其他的神祇,从而形成多神崇拜的体系。
现如今的格雷特一族,在老狼王死后,他的两个儿子不仅是派系不一,就连信仰也不同。大皇子信仰太阳神,主张王权天授,作为狼王的长子,他才有权利继承王位;而格罗姆信仰大力神,主张战争荣耀,强调勇武与实力。信徒们相信力量才是唯一法则。
“草原守护神,”格罗姆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地笑道,“看来那小子还在担心赢不了。”
“你的士兵居然不信任自己的将军?”沃尔森揶揄道。
格罗姆自信地拍了拍胸甲:“我会让他们明白,我是大力神最骁勇的战士!”
沃尔森也看出了新阵型的与众不同,将焦虑抛掷脑后。他望向格罗姆,认真严肃地说道:“那我就静候将军凯旋的佳音了。”
格罗姆突然觉得胸口发紧——当那双含笑的灰蓝色眼眸认真地望着自己时,连对方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都变得格外清晰,仿佛能洗去一整日操练的疲惫。
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只能干巴巴地回复道:“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紧张的备战持续展开,期间小股骚扰作战也并未停歇。终于,到了正式开战的日子。
平原上,两军对峙。敌军的旗帜微微飘动,如同死神的披风。骑兵排列整齐,战马喷吐着鼻息。双方的士兵静立不动,盔甲映着冷冽的光,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沃尔森站在营地的最高处,午后的阳光洒在金芒平原之上,像一层薄薄的金纱。可那金色很快被涌来的乌云吞噬,天色瞬间暗沉下来,仿佛连大地都屏住了呼吸。他努力眺望着远方,想看清大军的身影,可映入眼帘的只有随风起伏的枯草波浪。
“呜————!!”
在乌云蔽日的那一刻,双方不约而同地吹响了昭示着开战的号角。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撕裂天际,双方大军如同沉睡已久的巨兽被猛然惊醒,突然动了起来。
敌军的重骑兵如潮水般奔涌而来,马蹄声犹如雷霆滚滚,步兵紧随其后,脚步声汇成一股厚重的压迫感,直冲格罗姆而去。然而,格罗姆的布阵却显得诡异而大胆——重兵被安置在两翼,而步兵却孤零零地立于中央,如同一块唾手可得的猎物。
“疯了……”敌方将领冷笑着,“居然把最薄弱的步兵置于正中?一旦突破,他们的防线便会如纸片般撕裂!”
敌将不疑有诈,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任何埋伏都将无所遁形。有的只是肉搏、厮杀,仅此而已。
他们的冲锋势如破竹,长枪兵怒吼着迈步前进,骑兵则直指步兵中央。格罗姆也仿佛被这股气势震慑,带着部队向后撤去。
“他怕了!”敌方将领大笑,旗兵挥舞着军旗,按照将领命令指挥部队猛追不舍。
可他没有注意到,两侧属于格罗姆的骑兵正悄然向内收缩,像是猛兽张开的獠牙,随时等待着给猎物来上致命一击。
平原之上,马蹄如雷,长枪如林,弓弦急响,箭雨铺天盖地。
突然,格罗姆的步兵停下脚步,刀盾交错,重重砸入泥土,组成一道坚固的盾墙!
“杀——!!!”
格罗姆的怒吼宛如炸雷,震撼全场。他的重骑兵从两翼如暴风骤雨般冲杀而出,仿若神兵天降,长枪精准地刺穿敌军侧翼。
他们不再是追猎者,而是被困在猛兽爪牙间的羔羊!
敌军阵型彻底混乱,前有步兵盾墙,后有骑兵冲杀,重甲步兵被割裂成零散的碎片,惨叫声、马嘶声、兵刃碰撞声交织成死亡的交响曲。敌将四下张望,却只看见己方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平原,泥土之下,流淌如溪。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战旗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格罗姆策马疾驰,银盔在暮色下闪烁寒光。他手中长枪直指敌方将领,怒喝一声,雷霆一击,将对方挑落马下。
夕阳破开乌云,洒下金辉,映照着格罗姆披满血迹的身影。
他赢了。
金芒平原上,风呼啸着吹过尸骸,见证着这场震撼人心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