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确实如此。
长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靳梦衡只觉得挂断通讯后头一阵剧痛,实在支撑不住才在书房沉沉睡去。
靳梦衡的目光停留在文档结尾的“改制+地府法考”上,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幸好,这熬穿的夜没有白费。
*
买房穷三代,烂尾毁一生。
林又雪的新居落成,搬了新家。
她爸妈都说她是小事糊涂大事不含糊,有点气运在身上——
买房子时远近亲友推荐了好些个地方都没瞧上,自己选中了「城市乐土」对街小区的高层房。
爸妈不觉得这是个好选择,鼓动全家劝她买「城市乐土」的房子,依山傍水,之后不想要了也容易出手。
贵二十来万什么的……钱不够家里可以出,左右是独生女,家里又有钱。
但现在看来,还好她那时候固执己见,没用了爸妈手头的资金,否则一家人这会儿可给烂尾楼盘套牢了。
瞧瞧,她买的二居室的都已经能入住了,「城市乐土」的塔吊都还没拆。
姑姑带着小表妹上门来贺喜,她偶然得知S大研究生在读的小表妹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骗婚骗房的不轨念头被拆穿后,不仅对她恶语相向,还倒打一耙试图逼人退学,简直离谱。
好在小姑娘自己拎得清,哭过骂过,红着眼说会放下,甚至没耽误论文开题。
林又雪身为表姐,劝着人在自己的新居住下,美名其曰改运去霉,确认对方的状态确实恢复了不少,那个恶心的前男友也迫于舆论龟缩回了老家,林又雪才放心送她回校。
临了,她没忘给表妹的室友带了些零食和化妆品,托几个小姑娘多照应。
屋里少了个人,她对象又在项目上没赶回来,家里养的小猫咪还送去了“修猫修狗‘修理所’”住院。
少了大粘人精和小毛茸茸的陪伴,整个屋子都好像少了点活力。
为了让自己睡得更踏实,回家路上,林又雪特意买了一个半人高的香肠狗玩偶抱枕。
玩偶触感柔软舒适,一双天然黑曜石水晶制成的眼很是特别。
然而,深更半夜,林又雪却在睡梦中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敲击声从窗户那边传来。
起初,她以为是楼上楼下有什么东西卡在了空调外机上,并未在意。
可随着时间推移,敲击声越来越频繁,也愈发清晰。
林又雪嘴上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心里却有些发毛。
主要,她已经喊值班的物业排查了好几次,也问过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说没什么问题,也没听到她所说的奇怪的声音。
可她分明听见了有声音传来。
但她所在的位置是二十几层,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半夜敲窗户呢?
林又雪拍亮了屋里的灯,从收到的乔迁礼中翻出好些镇宅的东西,在床头满摆玉佛陀、黄符纸、十字架以及伟人像,但敲击声仍在继续,如恶魔低语,侵蚀着她的神经。
两点、三点、四点……终于,怒怨战胜恐惧,林又雪紧紧抱着怀里的香肠狗,哆嗦着身子一步步顺着声音来源寻去,试图看个究竟。
她抖着手,一点点地拉开窗帘,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面色青白阴森的男鬼横于窗外,一双流着血泪的眼满布血丝。
他用已经劈了指甲、伤痕累累带着尸斑的手轻轻敲打着玻璃,血眸死死盯住林又雪……怀中的玩偶,沙哑着嗓子问道:“你看到……我的钱了么?”
“钱,很多很多的钱。”
林又雪吓得直接瘫倒在地,瑟缩着紧抱玩偶,声音颤抖,“没……没有。”
男鬼鬼面可憎,抬眸瞪了林又雪一眼,咧嘴一笑,“说谎,在你怀里的东西,你怎么可能看不见?”
林又雪怔愣了一秒,低头瞧了一眼,顿时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原本黄橘暖色的香肠狗,此刻竟成了纸扎玩偶,肚子里塞满了冥币,沉甸甸冷冰冰的。
“啊! ! ! !”
「郁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赶到的。
彼时它才给阎君送完折书,回到江边打算找个能晒到月亮的地方窝一晚,正看见一只除了长得丑,没啥了不起的鬼扒拉在高层玻璃窗外吓唬人。
坦白讲,这种鬼弱得一批,即便是倒地不起的林又雪,正常来讲也能一个打三个。
但,更深露重之下,小姑娘被障眼法骇住了神,直接被吓破了胆,才直愣愣昏倒过去。
“咯吱——”
这个点了,应该没有哪个想不开的还偷袭别人吧。
「郁甘」赶走了那只鬼,一直蹲守到日升月落,破晓将至,才游移着胖乎乎的身子匿进了阴影中。
临走前,还带走了那只有着黑曜石双眼的香肠狗。
真是的,胆子这么小还敢买这种能通灵的玩偶,不知道水晶会影响人的磁场么。
「郁甘」头也不回地走了,深藏功与名。
S大家属小区。
“……喵?”
……所以,你就把这种外表蠢萌的东西拖回家里来了?
冥护长「衔蝉」皱着一张老板脸,放下才舔过的爪,眯着眼无语。
胖乎乎的「郁甘」把自己缩成一团,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衔蝉」呲了它一声,两条长尾猫摇了几下,到底没多责备些什么,只是心底感慨了一句,不知道该说是神经抽条还是有病。
靳梦衡从浴室出来,就接到了裴钰州的电话。
对方玩笑着,让他要是得空可以去律所工位上给乐玉案搭把手。中午汇合吃过饭,下午直接一道去参加万兴的股东会。
「衔蝉」懵逼:loading……
“……喵?”
股东会?
“嗯。”靳梦衡擦了擦头发,偏头道,“确切地说,是股东大会,不过新公司法修订之后,该叫股东会了。”
「衔蝉」:“喵……”
猫回应,但猫听不懂。
好在,靳梦衡也不需要猫猫能听懂。
他瞥见蹲在地上委委屈屈的「郁甘」和它身边吐着舌头、蠢萌蠢萌的香肠狗,面色不改,只交代二人不能在书房动手,便去换衣服拎电脑了。
出门的事情要紧,其他的暂时搁置吧。
冥护长没有心虚到不敢同他对视,即便惹祸也不是什么大事。
临江国贸A栋,颂维仕律所。
乐玉案收到带教裴钰州的消息,说今天他们会有一个临时带教来顶班。到了约定时间,他下楼去接人,心里还满是好奇与疑惑。
谁让裴大律师可不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
然而,当他看到穿着正式、手里拎着电脑包的靳梦衡的时候,原本的意外便成了了然。
“怎么瞧见我露出这样的表情?”靳梦衡失笑道。
乐玉案连忙快走两步迎上前去,表情有些微妙,又带了几分新奇,“很少见靳师兄你穿成这样……”
乐玉案从前与靳梦衡打交道,多是因为研会活动,偶尔是在学术会议的现场。
即便是那时候的靳梦衡,也少有这般正式,让乐玉案陌生又熟悉。
平心而论,二人放在一处,乐玉案的外貌瞧着甚至比年长他一岁的靳梦衡还要显得成熟一些。
但,修身的衣服穿在靳梦衡身上,却毫无违和感。
较之乐玉案,少了几分学生气,反而多了几分职场人的干练与稳重,仿佛他本就该是这般模样。
靳梦衡嘴角轻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毕竟下午要参加活动。”
乐玉案刷了电梯卡,二人一同步入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乐玉案率先打破了沉默,“等会儿谢师妹和夏师弟瞧见师兄,一定会很开心。”
“那可不一定。”靳梦衡偏过头看向他,眉眼弯弯,“今天的我可不是什么友善师兄,拿的是无情监工的剧本。”
乐玉案挑眉,显然是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至少在靳梦衡到工位后的前一个小时,也确实如乐玉案所想。
靳梦衡走到鸽子笼一般的办公区,在谢、夏二人充满意外的眼神注视下,轻笑着同二人打过招呼,随即轻车熟路地走到裴大律师的工位前,将电脑包稳稳放下。
接着,他脱下西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袖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一个顺手,没忘收拾了一下裴钰州有些凌乱的桌面,把文件归置整齐。
处女座人是这样的,自带洁癖和强迫症,见不得桌面乱糟糟。
“负责审常法合同的是谁?”他轻轻拍了拍掌,笑问。
谢思雨就像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一个咯噔忙不迭地举手,“……我。”
“别紧张,又不是通报点名。”
靳梦衡轻笑一声,温和吩咐道,“那正好,省得弄脏衣服了。至于两个小伙子……一个去把梯子推过来,一个去找前台找找看还有没有空纸箱,一会儿收拾一下这边的东西。”
“我去推梯子。”
话音刚落,乐玉案便快速行动,仿佛又回到了在研会时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时光,不需要顾虑太多。
慢半拍的夏冬生愣了一下,紧接着道:“那我去找前台冉姐,问问有没有空箱子。”
靳梦衡微笑着点头,“嗯。”
转头,他又对谢诗雨道,“师妹的话,要是不忙,可以试着找找桌面上有没有便签纸什么的。”
“照理来说,应该还有剩。要是没有,胶带和裁开的A4纸也行。有空的时候,顺道再去行政那边的柜子里拿些透明的文件袋过备用。”
靳梦衡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任务,声音沉稳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