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容慧馨心中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她喝口茶壮胆,随后重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大姐姐何必这般说话?不是你觉得多日未见要跟我叙旧吗?”
她不在是无知稚童了,在外租家学过那么多,她是有底气的,努力告诫自己,但还是会莫名的心虚,尤其是面对这个大姐。
等不到大姐气急败坏的反驳,反而像是什么好玩的事,容佳悦笑了,她上下打量容慧馨:“那让我怎么说?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拜见你不成?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蠢。”
蠢,她说我蠢?她怎么能这么说,容慧馨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她骄傲的仰着头看容佳悦。
“大姐姐,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若你不是要和我叙旧,那就告辞了”她拂袖转身离去。
只剩下容佳悦。
她依旧没恼,拿着自己的茶杯又浅浊了一口,似是在品茶茶汤的醇厚香气。
这么多年这个妹妹只长个子却不长脑子,还是这么容易被激怒。
喝完茶命丫鬟将账本抱回屋里,她则拿着茶杯边走边喝,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一口一口仿佛这杯中是酒而非茶,最后将小巧的茶杯随意丢入池中。
“大小姐那可是汝窑的上品,价值万金,这丢了一只就不成套了”丫鬟燕离心疼的看着消失在池中毫无踪迹的茶杯。
“万金,哼!这几年我为容家赚的何止万金,偏我不是男子,只能困在这一方院中”她眼神逐渐凌厉,看着满池的水:“她一个废物都能走出兖州,为何我不能?若我是男子,我定要容家成为整个大安的首富,而不是这兖州土包子。”
收回目光,眼中恢复如常的冷漠厌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压抑的自己。
她走到屋内的书案旁:“燕离,将账本放到到桌子上吧!”
“大小姐,晚上烛火暗,小心伤眼”她将书放在书案上,看到大小姐刚才那一瞬的情绪外露,还是心疼的说了句。
但容佳慧并没有回她,拿起一个账本在桌前翻看。
容慧馨气呼呼的回到院子,将自己关在屋内,其他的仆从一律撵到屋外,正登记物品的翠荷见她表情不悦,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娘子这顿饭吃的一定不快。
她将手中的册子放下:“娘子怎么气呼呼的就回来了,发生了什么?”
“大姐姐,她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她说我蠢,她怎么还是这么傲慢,这么看不起人”她想到刚才容佳悦那个不屑的表情,看她就像看个失败者般。
她心中就堵得慌,手边刚好有个砚台,她想都没想就要砸在地面,让翠荷赶紧拦了下来:“娘子,使不得,你忘了老太太和秦妈妈的嘱托了吗?莫要冲动,让外面的丫鬟婆子听到,就会说你脾气大,刚到家第一日就摔东西”。
“而且,这砚台上面还有题字,瞧着不像凡品”
翠荷的话让容慧馨恢复了点理智,她轻轻的将烟台放下,是!她不能冲动,今日若砸了这砚台,那明日兖州都会传她蛮横无理。
祖母说过要她不论怎么样都要忍,谁不是忍着过一辈子!
她回来不就是要忍着吗?
这一屋子的贵重物品,每一样甚至比表姐哪里的都好,这砚台砸了,甚至连买个替换都买不到。
就连床帐上都是东海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柔和内敛的光芒。
她抱着翠荷:“我想回家,想回家了!”
翠荷返抱着她:“小姐,这就是你的家了,你还有我呢!”
二人互相依偎诉说着对‘家’的思念。
次日一早,兖州教坊司。
“咚咚咚”
听到窗外的鼓声,屋内的众人开始起身,已经五更天,林茹云快速起床,简单收拾下就赶去饭堂,她这份新工作要早起。
屋内的几人也快速的收拾床铺,忙各自的事情。
韩念念和翠桃洗漱完,将屋内收拾妥当,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等了一会,外面再次响起了鼓声,五更三刻,两人推开门朝着饭堂走去。
来这里的第一夜,即使屋内没有窗户,气味也不好闻,但韩念念睡的格外的安心,许是因为母女二人终于又能在一起的缘故,她是搂着林茹云睡的。
这会她来的早,饭堂还没什么人,快速的将饭食吃完,替林茹云打菜,让她也有时间将饭吃完。
等她吃完,才陆陆续续的有乐工到饭堂,今早早上有米粥、腌菜、还有饼,另外煮了一大锅枣汤提神。
见林茹云这里没什么事,韩念念才带着翠桃回去。
昨晚同翠桃说好,她现在除了脖子要带夹板,什么都能自己做了,这里条件不好,就让翠桃回容府。
将翠桃送到教坊司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韩念念才朝着住所走,回到院子将给红映的药备好、煮好了才端着罐黑色的药汤去女乐院。
看门的老妇抬起眼皮看见是她,将门打开。
女乐院这会没人,显然是都去吃饭和晨练去了,她走到红映的屋子,见门关着,伸手敲门。
“咚咚咚!”
“红映!”
敲了两下不见有人回应,她对着窗户轻唤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应答,刚要转身去问看门的老妇,红映是否在屋内?
就听到屋内传来‘咚’一声闷响,是巨物倒地的声音。
韩念念忙将药搁在窗边,用肩膀撞向门板。
门被人从里面拴住,撞不开。
紧张的又拍了两下门,朝着门喊:“红映,红映你在里面吗?”
这么大的声响,她不安的将纸窗戳破个洞,朝屋内看去。
就见房梁上垂下个瘦弱的身影,熟悉的水红色衣裙,屋内虽昏暗但也能猜出那是谁!
对着门口老妇喊道:“有人上吊了!”说完又不死心用力撞门。
听着屋内细小的挣扎声,她用力拍打的着窗户,恐惧的回忆又浮上心头,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慌乱:“红映,你腿没事,真的!我保证,一点不会影响你今后跳舞,你坚持住坚持住!”
说完朝着门口跑,刚才老妇听到韩念念的声音吓得早就去喊人,这会正带着个年轻后生小跑过来。
韩念念二话没说,扯着他跑到门前:“人在里面,就快要死了,快!快把门踹开”。
男人踹了四五下,里面的木栓‘咔’段成两节,掉落在地,门被推开。
韩念念冲进去,避开红映受伤的地方,双手抱住红映腿往上抬,试图让自己成为她垫脚的凳子。
门口的人也走了进来,将倒地的凳子抬到红映身旁,给红映垫脚,又将吊着的绳子剪断。
红映摊在韩念念怀中剧烈咳嗽干呕,脖颈的红痕触目惊心,将她扶到了床上。
“为何要寻死?”韩念念质问道,此时看红映怒气不争,她昨天就同她说了,这伤能治好,哪里至于寻死呢?
趴在床沿边干呕的红映抬起头看向韩念念,她的眼眶通红,带着绝望的悲伤:“我没机会了,还不如死了!”
“什么机会?你还年轻!你有很多机会”她安慰着红映,将她扶到床边找个软垫给她靠着:“喝了药就好了,我去拿药”。
韩念念转身朝着门外走,这时才注意到屋内的正中站着个男人,就是刚才帮忙踹门和救下红映的男子,她从没见过此人。
他的身量极高,修长挺拔,穿着很普通的灰色麻衣,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看样子不是杂役就是普通乐工,韩念念朝着对方感激的行了同辈礼:“多谢帮忙救人”。
“嗯”男人听到后同样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韩念念将窗楞旁放着的药拿进来,走到红映床边,先前药烫嘴,如今喝着温度刚好。
递到她的嘴边,几乎是很强势的让红映将药喝下去,这姑娘到底为何一晚上心境大变?
手指摩挲她脖子上的红痕:“你现在和我一样了,我们可是死过一回的人,死的滋味可好受?”
红映摇头。
韩念念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药膏抹在红映的脖子上:“吊死可一点不好看,就是下地狱也是去拔舌地狱,你知道为何?”
“为何?”
“舌头太长呗,难看死了!”她给红映挪了下被角:“这个人啊,好死不如赖活,你已经比我幸运多了,不,你是比教坊司很多人都幸运。”
“幸运?”红映苦笑:“不瞒你说,我已经25了,这次是我最后独舞的机会”。
韩念念没想到她25岁了,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她们都是十来岁就选拔进教坊司,十五岁登台表演,通常二十岁左右身体和技艺最佳,往往领舞也是这个年纪。
等到了三十岁,技艺上佳可升为博士教导新人,其余可转为杂役,也可等到三十五岁放良。
红映直到二十五岁才拥有这次登□□舞的机会,把握好了将来或可升为博士,若是泯与众人,年岁大了跳不动就可能转成杂役。
“红锦,你其实是安慰我的吧,我伤的这么重,一定会跛脚的!”红映掩面痛哭,好似能看到今后毫无希望的生活般。
“是谁跟你说什么吗?昨日你还好好的”
“还用别人同我说吗?我刚入教坊司时就有个鱼兰姐姐,摔下楼梯腿骨折了,从哪以后就跛了脚,做了几年杂役遇到大赦放良,给人洗衣为生没几年人就没了”。
红映原本都忘了这个事,还是昨晚听到窗外有人说起,才想起来的,鱼兰的腿都好不了,她的腿除了骨折还被刺穿了,怎能完好如初?
“我不为难你”红映看着韩念念:“你就当没来过,一会就让我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