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嫀早晨吃完早餐,在餐厅正对面的草丛救了四只小鸟,它们动不了,有一只最小,已经有点抽搐了。
旁边是散落的鸟巢,七零八碎的。
江嫀抬头,这里树很高,应该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她拨弄了几下鸟巢。
昨夜也没下雨也没刮风,怎么掉下来了。
小鸟特别特别小,江嫀不敢碰,在绿草丛叽叽喳喳叫。
酒店里有猫,再这么叫下去估计很快就招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点饼干,掰成很碎很碎的碎屑,放在草地上,小鸟不会吃,干嚎。
江嫀无奈,捏着碎屑,放进它们叽叽喳喳的小嘴里面。
讲座要迟到了。
江嫀把几只小鸟放到树下一个茂密的草丛里,希望它们的妈妈觅完食赶紧回来。
……
“我国是肝癌发病人数最多的国家,诱发肝癌的因素广泛存在于我们的生活环境中,主要包括肝炎病毒(乙肝病毒、丙肝病毒等)、食物霉变产生的黄曲霉素、大量饮酒、饮用水污染等。目前,大多数肝癌患者发现时就已到中晚期,难以救治……临床公认的用于肝癌检测的标志物是甲胎蛋白(AFP),但灵敏度仅有50%左右。而热休克蛋白90α突破了甲胎蛋白的局限……”
江嫀把录音笔放在桌前,又大概记录了一下核心要点。
思绪不由得飞到那几只小鸟身上。
有点担心它们被猫叼走,又懊悔自己应该交给服务员,至少喂点水。
中途休息,她出去看了一眼,草丛里早就没有了四只小东西的踪迹。
还有点饼干碎屑。
“唧唧 唧唧”
她抬头,树上不知何时又筑起了巢,鸟妈妈衔着树枝不停地在鸟巢附近修修补补。
看来它们都回家了。
江嫀安心回去。
“CAR-T细胞药物可以治疗一种复发难治的急性白血病……我始终相信只要不懈努力就能够战胜困难,突破目前的技术难关,而我们的使命是让癌症不再是绝症!”
江嫀抬头看他的title,讲话的是一名青大癌症生物学实验室博士,叫费烨清,主要研究方向是肿瘤微环境调控。
很有野心。
江嫀这次来听讲座,受益匪浅,不仅是学到很多,还有内心更加确定自己要什么。
讲座结束,她和费烨清交换了VX,对于他最后提到的CAR-T细胞药物,她非常感兴趣。
费烨清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说话的时候很拘谨,只是提到专业领域很兴奋。
甚至可以说是热血沸腾。
做研究其实是需要这些热情的。
晚上吃饭,江嫀一直还在想费烨清提到的CAR-T细胞药物,她找了一写论文,其中有一篇讲到,“在临床试验中,利用CAR-T细胞药物治疗一种复发难治的急性白血病,完全缓解率竟超过90%。”
这是非常惊人的一个数据。
“嘿嘿嘿”
“哈哈哈”
身旁的魏梦晴捧着手机傻笑,江嫀被她的笑感染,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她似乎为了走出失恋阴影,沉溺于刷短视频,昨天晚上不知道刷到几点。
致力于向江嫀安利各种帅哥。
“这个可以,这个好像也可以。”吃饭期间,魏梦晴边刷边星星眼,“外面这些男的这么帅吗?”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之前吃得有多差。
“嫀嫀,给你推荐个博主,她收藏里面全是帅哥,总有一款是你的菜。”
江嫀摇头,“算了,我现在醉心学术。“
“这个是真帅,很有氛围感。”她转发给江嫀,“等会儿,我必须得转发给你。”
江嫀一直没看,她脑子里都是刚才讲座内容,有很多地方想回去整理。
晚上还有个分享会,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林河提议要不要去附近小酒馆逛逛,魏梦晴没心情,江嫀是着急回来整理,两人都没出去。
江嫀洗漱完出来看魏梦晴已经睡着了,她把灯关上,只留了一个台灯,坐在书桌前整理。
酒店的灯不知道怎么搞的,非要弄得昏黄发暗,没一个是亮的。
江嫀敲了会儿电脑就觉得眼睛疼,她做了一套眼保健操,站起来活动活动。
打开手机,VX群跳出几个新加好友的消息,都是在分享会上认识的。
有的是业内比较知名的专家,也有学生,甚至还有药企的CEO。
给所有人备注好名称,分好类,眼睛开始发涩。
刚刚的眼保健操白做了。
江嫀走到窗子前看了会儿窗外,又切回VX界面。
她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强迫症般将红点逐一暗灭。
处理完一些杂七杂八的信息,打开魏梦晴聊天记录,看她发的是什么视频。
一只手戴上耳机,“叮咚”。
猝不及防的鼓点如重锤撞进耳膜。
视频里的男人正翻越栏杆,衣角被风扯成利落的角度,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他跃下的瞬间,动作迅速。
“砰!”地落地。
发丝飞扬,每一帧都是意气风发。
这个视频她看过,只不过当时还没有这么惊人的点赞收藏转发数。
等等!
江嫀反复把视频往回滑,画面的人没有正脸,但动作、背影、头发丝儿都透着眼熟。
她无意识地咬着指甲,看了数遍。
这个栏杆,虚化的大巴车,还有镜头扫过的711。
这是游学出发的集合点。
脑海中忽闪忽闪的小点连成线,不对是几乎就要连成线。
魏梦晴的鼾声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
她在房间里踱步,但走得很慢很轻。
心跳声也格外清晰。
江嫀脱掉外套。
成府晚上温度不算高,只是热气不停地往上涌。
她遗漏了什么?
江嫀迅速打开VX界面,搜索【胡景轩】,空白的,联系人里没有这个人,甚至当时那个群都没有了。
她拍了下脑袋,懊悔地仰头,当时体验感太差好像下了车就赶紧退群了。
但她肯定是加了胡景轩,只是没备注。
江嫀不停地往下翻,聊天记录里面没有。
再去联系人里面找,也没有。
怎么都没有。
更热了。
她走到窗前,窗外是成府的夜景,把手放在上面,凉凉的,给身体降温。
江嫀突然想起来当时两人有通过电话。
那三天是假期,第一天两人通过电话,她最后锁定到胡景轩的手机号。
又通过手机号在VX里面搜索找到了他的VX。
可这个时候很晚了,江嫀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半。
会不会有些打扰?
手比脑子率先反应。
【yeal】:领队,不好意思打扰了,想请问你一个事情,就是当时咱们报名的人里有光瑾吗?
作为一个夜生活才刚开始的年轻人,胡景轩很快回了。
【胡巴胡巴】:我看看啊。
【胡巴胡巴】:有的。
【yeal】:好的,谢谢。
江嫀放下手机,坐在桌前。
想什么?又不是演电视剧,真是疯了,竟然会觉得他是因为她才来的。
哪那么大脸。
江嫀打开电脑,顺着刚才的思路整理白天的讲座内容。
“嗡嗡”
【胡巴胡巴】:不过他是后报的,就是咱们出发那天,刚好有个姑娘睡过头了,他莫名其妙上了车,说能不能补票。
【胡巴胡巴】:你是找他有事情吗?我有他电话,如果需要的话征求他同意可以给你联系方式哦。(斜眼)
江嫀整个人僵在原地,原谅她不得不在此刻脑补一出偶像剧。
因为这实在是太……魔幻了。
会是这样吗。
光瑾因为她,上的车。
她不得不自作多情。
此刻心乱如麻,面红耳赤,呼吸紊乱,整个人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天外飞箭射中,动弹不得。
【yeal】不用啦,谢谢!
她打完字发现自己手在抖。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
这还是他妈的很离谱。
江嫀不相信,她不相信。
她突然开始祈祷。
希望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揣测,这只是一个巧合。
最纠结在于,希望他是,又希望他不是。
江嫀揉搓着头发,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她无法就这样安睡。
甚至想原地跳两下,却又小心翼翼地走到浴室。
镜子中的脸泛红,又热又烫。
脑海里竟然闪过那句机械的女声。
大数据捕捉到的,对爱的回答。
“你的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些让你心颤、困惑或者豁然的瞬间中。”
-
六月底,此起彼伏的蝉鸣,迎来夏的燥热。
光瑾回白溪园看外婆。
小老太太成天凑局打麻将,要么就是报个团去旅游了。
今天光瑾回家,忍痛鸽了麻友在家待着侍弄花草。
她先给光瑾冲了一杯奶粉,每次回来都是如此。
奶腥味很浓,光瑾闭着眼喝下去。
梁倩知做的叉烧饭最好吃,两人坐在庭院里,桌前一人一碗叉烧饭。
“你那个项目都结束了?”梁倩知知道他前段时间做项目,说是不让拿自己手机,两人也好一阵子没见了。
“嗯,结束了。”他们能接触到的部分都结束了,但整个项目结束估计还要半年。
梁倩知把又从厨房端出叉烧,不停地往他碗里加。“都瘦了,快,多吃点。”
“在学校里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
光瑾低头敛眸,吃了口叉烧,“没有。”
他说完梁倩知就叹气,她端详着自家外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个不错的靓仔。
她道,“你得主动,你是男孩子嘛,男孩子讨老婆是要主动一点的。”
光瑾垂着眼帘未作声。
“知不知道啊?”
“知道。”
梁倩知嘀咕,“答应的挺好,你得放在心上。”
她又走到厨房,拿了瓶梅子酒。“陪外婆喝两口。”
“行,就两口,不能多。”
外婆除了麻将就爱喝两口,但酒这个东西岁数大了喝多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哎呀,这个度数低得不行。”说着她倒了满满一杯。
光瑾匀了一半,梁倩知不太满意,“别倒了,别倒了。”
几口酒下肚,梁倩知就困了,要回屋睡觉。
“腰还疼吗?”
“就老毛病呗,上次你给我找那个按摩师,挺舒服的。”
“我给你按按?”
“行,就等你这句话呢。”
梁倩知有些醉,也可能是梦呓,“你说你爸妈,怎么就那么狠心……”
光瑾是跟小时候一直是外婆带着,后来遇到寻仇的被带走,外婆整天以泪洗面,精神也不好,就被送去了私人疗养院。
直到蓝婷和季荣松分开,蓝婷带着他到京市,季荣松不告诉他们外婆在哪里,他想让蓝婷留下来。
但蓝婷还是走了,很决绝地走了。
蓝婷去世后,他回到这里,因为外婆在。
她还是对他很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过。
她睡熟了。
光瑾走进院子,莲花已经开了,粉白的菡萏裹着未褪的青涩,嫩黄的莲蕊从层层叠叠的花瓣间若隐若现。
月亮映在水里,如浮动的玉盘,随着涟漪轻轻摇曳。
“嘿!Bro!”屋顶上倒吊下来一个人,戴着黑墨镜,“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