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给我也算算。”
夙因听见他说的话,还没反应过来。
唔?算道侣吗?可是他不想听坏蛋的话。
夙因没说话,可他的头发被撩开了。洞内很黑,他自然没看见卫鸿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转为了彻底的红。
卫鸿的声音有些沙哑,像粗糙的雪。
“会有些疼。”他说
卫鸿毫不犹豫地咬上了他的脖子,在心魔的尖声填满他颅骨的缝隙之前。
夙因知道自己肯定流血了,他止不住颤栗,因为颈间的寒意和湿润。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如何是好。这让他想起了那两只叠在一起的人偶,他这种时候应该害羞还是尖叫呢?
他不知道。所以夙因一边推着卫鸿,一边乱喊道:“你怎么乱咬人。好疼,我不喜欢这样。”
夙因决定要把天底下最凶残野蛮的人找来,给他牵上红线,天天不是打就是骂,让卫鸿过不上一天好日子。
颈上的压力又重了些。
齿间涌入的液体让卫鸿清醒了一些。过于相似的声音与容貌,让他无可制止地将夙因当成了替罪的羔羊。
于是他咬得更重,并且扼住了夙因的脖颈,像一个无耻的行凶者,以受害人的苦痛慰藉心灵。
“离因,我真的很生气。”
“放开我!好痛!”
夙因聚起灵力,拼命反抗。
虚空中忽然浮现一柄青白的灵剑,将夙因的灵力打散。
如果卫鸿这时候有空回头,他会认出那是灵均。
夙因被磅礴的灵力欺压,连痛呼都失去了力气,更别提打开储物袋,拿出救命的符。
不行了,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颗传音珠以极快的速度坠落,正巧不巧,打在了卫鸿头上。
他晕倒了。
夙因捡起传音珠,这是仙界之物,他自然知道该如何使用。
他倒是疑惑,这里为什么会突然掉下来一颗传音珠。此时传音珠正在震动,说明另一端有人在传信息。
夙因开启后,另一端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是一个回音非常重的声音,连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
那个声音说:“吾乃仙界司缘上神...”
夙因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你是司缘,那我是谁?”
传音珠听见他说话的声音,陷入了沉默。珠子试探道:“你是夙因?”
“对啊,你是谁?”
夙因晃了晃传音珠,有些遗憾。他早就建议增加可视功能,结果公输说这个需求做不了,不满足保密规定。
说神不能被别人看透,就算能对凡人传音,也要有多模糊说多模糊,让听者抓耳挠腮,参不透悟不破,才能凸显神的高明。
夙因听了,就知道定是前几日司命和司禄这两个家伙又来找她,说一些“诶能不能帮我把轮回系统优化一下,让他们下回别集中去世,尽量挑淡季的时候死,我真的很忙的”,又或者是“下面给的香火钱太少了,捐一个铜板就想当状元。供奉箱能不能改成自动扣款”之类的话。
“我是谁不重要,总之我不会害你,你接下来只要按我说的话去做就好。对了,这个传音珠跟你那时候的不太一样,关闭的时候要按两下。”
夙因摸到开关的位置,摁了两下,传音珠果然安静下来了。
他重新打开传音珠,对面的人提醒他:“学会了吧?一会儿别忘了关。”
夙因从前老是忘记关传音珠,因为对面没人说话的时候,传音珠不会震动,就像没开似的。
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
珠子道:“传音珠落下来的位置,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吗?”
“有啊,一个很坏的人。”夙因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卫鸿,他已经静静地躺着有一会了。
“很坏的人?”
“一见面就把我推下山崖,抢我的储物袋,偷我的衣服,一边骂我一边打我,刚才还想直接咬死我。”
珠子很生气:“你现在打得过吗?打得过就直接把他扒皮抽筋鞭尸,打不过就先用你的药粉把人毒死再扒皮抽筋鞭尸,然后送去畜生道。”
“啊?那倒也不用吧。”夙因觉得事情没这么严重,他本想过去踢卫鸿一脚泄愤,被灵均一吓,险些跌倒。只能跑得远远的,蹲在角落跟传音珠交流。
珠子维护他的话语,让夙因升起两分信任。
“他现在晕过去了,待会要是醒了还要咬我怎么办?他还有一柄剑,戳来戳去的,可吓人了。”
剑是跟珠子一块儿从虚空掉下来的。
夙因描述了一下剑的形貌,极尽夸张同时略显写实。写实的地方在于夙因说它是一把剑,颜色也说对了。夸张的地方指夙因控诉它毫无人性,看见他这么漂亮的脸蛋也忍心下手。
珠子道:“要不你少说点,听你说话我觉得好尴尬。”
珠子试探性唤了一句:“灵均?”
然后夙因就看见那把特别坏的剑嗖的一下就飞了过来,像敲木鱼一样在珠子上一拍一拍,表示它听见了。
一不小心还打到了夙因的头。
夙因抱着被敲疼的头,委屈巴巴的:“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本来在玄天宗呆得好好的,碰上一个坏人,现在又有坏剑。都是那个什么离因的错。”
结果珠子不说话了,夙因敲了敲,不知道为什么从珠子上感受到一股心虚的情绪。
夙因跟随传音珠的指引,带着晕倒的人离开了问心台,来到一个叫云鸾境的地方。
珠子继续下达指令:“去打盆水,把你的脸洗干净。然后换身衣服,挑件素一点的,白的最好。”
“白色的,我看看。”夙因翻找起储物袋,在一堆亮灿灿的金衣玉袍中勉强挑出来一件略微朴素的,烟罗压金丝,云锦缀凤翎。
他本想系上腰带,试了三回都崩开了,只能放弃。
夙因踩在椅子上,下摆拖得像孔雀开屏。
这件衣服对现在的夙因来说...太长了。走路的时候必须得半提着,不然一定会摔倒。
珠子让他最后躺在床上,其他事情就不用管了。
珠子道:“他虽然看起来可能有点凶,其实心肠挺好的,也很温柔。”
夙因有些不大相信。这样真的可以吗?就换身衣服洗个脸?然后一句话都不用说,躺着就行了。
“我不想躺在床上,会弄脏衣服的。”夙因有些嫌弃地看着床上的人,他身上血呼啦滋的,还没清理呢。
珠子的语气有些焦急:“他一直流血流到现在?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不知道擦一下吗?”
所以卫鸿醒来的时候,脸上正好冲过来一方黑乎乎的东西。他下意识一躲,还是被冰了一下。
原来是一方浸了水的布,好像是抹布。
蹲在床边拖着一地长袍的少年,像沾了晨露的白花。
见到卫鸿醒来,他清透的琥珀色眼眸中有些预料之外的慌乱。
卫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他在又一次晕倒前,心里飘出来一句话:
难道抹布上有迷药?!
夙因呼出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吓死了,怎么突然就醒了,我还没开始装睡呢。不算不算,重新来一次。”
卫鸿再醒来时,他闭着眼冷静了一会,确定自己这回是真醒了,而不是在做梦。
而枕边熟睡的人让他沉默,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青云山,两人间的争吵也未发生过。
卫鸿监督完弟子早课后回到房内,离因一般都还睡着。
谢离因的睡颜有一种迷糊的天真,等他醒来后,就会挽着自己的手,说一些不能写出来的情话。
一株藤蔓渐渐填满了石壁的裂隙,它的偎依并不温柔,反而让石块粉碎解体。
卫鸿的心也粉碎了,可他仍然眷恋不舍。这种亲密、充实的感觉,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
谢离因今天跟他笑了几次,说了什么,相比起这些,卫鸿倒更宁愿坐在床边看他还未醒来的脸。
或许是因为人在睡梦时,是不能伪装的吧。
卫鸿已经醒了。
床上还在睡的人眼皮动得很明显,眼珠子从左边滚到右边,似乎在对什么都没发生的静默感到疑惑。
到此为止了。
卫鸿看见年轻版的戒律长老时,已明白这个幻境一直在重映过去的事,时间离他的时代越来越近。兴许他再死个十来回,幻境就自动解除了。
云海宗的所谓仙法与他藏起来的钥匙或许有某种关联。
他差不多也该去找些其他事情填补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对着一个极有可能是谢离因的人刻舟求剑。
不知道为什么,卫鸿回了三次头,床上人的姿势就变换了三回。
胳膊被脸压麻了,换个姿势是吧。
是生怕自己看不出来他在装睡吗。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先离开幻境,在这个过程中,最好也能解决一下仙法的问题,否则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彻底放下执念后,卫鸿的心境不是一般的开阔,要不是地方不太对,他真想原地入个定。
心如止水,平静无澜。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卫鸿没有被一个滚到脚边的圆球吓一跳,尤其是它在嗡嗡的震动后,传出了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