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救了眼前这名女子。
这才有了这一出梅左望夫石似的盯着床榻出神的戏码,满室寂静,突然床榻处传来一声咳嗽。梅左迅速回过神将早就倒好的水拿在手里,靠近床沿将人扶起,梅左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梅香,一时间竟有些心神恍惚。
秦斯然疲惫的张开双眼,嘴里干涩的一时难以说话,模糊间听见有人说张嘴喝水,下意识的配合着轻启朱唇,嘴里瞬间一阵甘甜。秦斯然将水咽下后,眯着眼转头看扶着自己的是谁,便看见一男子。秦斯然神色陡然一变,试图将人推出去,奈何刚刚醒来的她,虚弱的全身力气像被透支了一样。
见此情形,秦斯然迅速冷静下来,哑着嗓子并将身体往左靠了靠,试图离梅左远些,辞色俱厉的沉声道:“你是何人?”
脸色转换之快,令梅左不由怀疑刚刚那副虚弱模样,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嘴上却下意识的回答:“在下姓梅名左,年龄二三,身高七尺,还未婚配,跟随师父在此山居住多年,家中只有这一处房产后院还有几亩田地,种了一片紫竹林,是一个良民。”
秦斯然听着梅左这顺口溜似的话,不觉露出愕然的神色,随即意识到先前的语气有失仪态,改了称谓,略带无奈而又头疼的回了句:“是阁下救的我?”
梅左眼神直愣愣的看着秦斯然,心不在焉的答了声是。秦斯然蓦地觉得旁边这人的语气有些许怪异,诧异之余侧过头看了眼梅左。
只见梅左呆愣的看着自己前襟一动不动,低头一看,不曾想衣襟因为刚刚一番折腾散开大半,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秦斯然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谢意,僵着身子把衣服拢上,紧皱着眉头面色一冷再冷,一瞬间眉眼含霜,克制着怒气斥到:“转过去。”
话语间像是带着冰碴子一样将梅左冻的一哆嗦,赶忙背过身去解释道:“姑娘莫急,在下实为女子。”说完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
秦斯然闻言面带怀疑的审视着胸前一马平川的梅左,身着墨绿色的长袍,长发一丝不苟的用发带系着,一副平常老百姓的打扮。
细看衣服还带有布丁,看得出不是富贵人家所出,身形也不似男子般雄壮,应当是没有撒谎。秦斯然心底松了一口气,抬手将额前的发丝别在耳根处。
倒是梅左见秦斯然半晌不答,刚想转过头看看,便听见秦斯然语气和缓的问道:“梅姑娘能否说说这是何地。”
梅左吁了口气,耐心的替她解答疑惑:“这是长鸣山,属于北州境地,位于直属洛阳的泾枫县附近。”
秦斯然略一思量,神色凝重的问道:“此处距长安城有多远?”
此言引得梅左唇角微微勾起,联想到名叫老何的人说的话,背对着秦斯然,原本环抱着的手,现下抚着下巴,略带深意的回答:“距离长安城还有三百八十里地。”
梅左晓得秦斯然的身份绝不一般,但到底不一般到什么地步却不清楚。
单看秦斯然的气度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女会有的,更何况秦斯然的衣服虽然被刮破,但也能看出布料是为上乘。所带的簪子极其珍贵。可见不仅家境富裕,还极有可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至于为何会被追杀,这就不是梅左想知晓的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自己也就越安全。秦斯然得到回答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便不在说话。手无意识的捏着眉心,一时间屋内安静的有些怪异。
梅左透过窗户看了眼屋外的情形,阳光正盛,约摸已经到了午时,想想也到该吃午膳的时辰了,梅左突然起身微微偏着头,笑问到:“姑娘可否饿了,在下去准备吃食。”秦斯然被梅左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了思绪,得知梅左是名女子后,秦斯然对其的防备之心,倒是降低不少,此时腹内空空如也的她万分客气的回复到:“那便麻烦梅姑娘了。”
听见这声梅姑娘,梅左神色不变,只觉得有些好笑,摆了摆手:“哎,不必客气,唤我本名就行,我这个人走江湖习惯了,这么叫我,倒是让我有些不自在。姑娘芳名可否告知于我?”
秦斯然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女子,从小就被严格教育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礼”字。梅左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按理来说直呼恩人姓名,于礼不合。但她也不像那些个尚儒的文人一般迂腐不知变通,听到梅左这么说,也就应承下来,温声说道:“好的,我名秦斯然,大秦的秦,斯人如桥的斯,斐然的然。”
彼时,秦斯然身上体现了优良的礼节,脸带七分笑,不突兀,不虚假,恰到好处。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也显得落落大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当然更重要的是秦斯然长的好看,至于怎么个好看法,梅左词穷,只知道秦斯然笑的让她移不开眼。
直到秦斯然轻咳一声,梅左这才后知后觉的收回自个赤裸裸的眼神,掩饰性的偏过头,盯着不知名处道:“我这便出去了,换洗的衣物我给姑娘搁在了枕边,只是你伤还未好透,暂不能沾水,等会可以直接换上。”说罢就负着手摇头晃脑的往门外走,出门时还顺带把房门给带上了。
听到关门的咯吱声,秦斯然这才缓过来,扫视着竹屋内的陈设,怎么说呢?可谓是一览无遗,一套桌椅,一张床榻,一个三尺高的柜子,还能欣赏到蜘蛛在房梁上洒尽汗水织出来的网,角落的竹板上落着厚厚的灰尘。只有桌椅一尘不染,可见屋子的主人是离家许久,近日才回来的。当秦斯然目光触及桌上的剑和包裹时,对于屋子为何长久无人居住,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秦斯然收回目光,检查了自己被包扎过的伤口,惊奇的发现已经好了大半,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伤的如何,一般的药绝不可能会让她的伤口好的如此之快。想及此,秦斯然眸色渐深,沉思片刻便换了衣物。
下床时身体传来的疼痛感让秦斯然皱了皱眉头,慢慢移步至门前,纤手扣住门框拉开木门,强烈而刺目的光洒在了秦斯然身上。先前适应了屋内的昏暗,一下子面对强光,秦斯然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适应了以后才眯着眼睛,缓缓踏出房门。发现外面是竹廊,竹廊很长,从房屋两侧往后延伸,看起来后面应该还有屋子。
出了房门,入眼处不过是一个没有篱笆的小院子。而秦斯然环顾整个院子,却未曾见到梅左的身影,秦斯然不觉奇怪,只是继续细细观察院子。
只见左边有个简陋的草棚,里面有两个简易的炉灶,炉灶旁有两堆柴垛。能让人惊奇的估计也就是院里有一棵五人才能环抱住的槐树了,枝干粗壮,奇异的是树叶入秋时节不显枯黄,依然枝叶繁茂,青翠之色让人感觉仿佛正处盛夏。
房屋周围是一片紫竹林间或几株青竹,竹屋右侧有一条小溪往竹林潺潺而流。秦斯然神色淡然的倚着竹廊的栏杆,素手有节奏的敲击着竹栏,仔细考量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半点处于陌生地方的无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