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奔袭了两个时辰的梅左五人遥观西边的血色夕阳时,一致决定暂时在破庙里歇息一晚,下马后,将马栓在破庙旁的树上。
破庙荒废多时,连庙门都残破不堪,梅左轻轻推开看上去十分脆弱的庙门,庙里只剩下了一尊两人高的佛像,佛像前还有两个布满灰尘的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无相对着佛像虔诚地施礼,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就被沈将来一脚踢了进去,摔得四仰八叉,急吼吼地翻爬起来,指着沈将来你你你了半晌,沈将来虎目一瞪:“你你你……你什么,赶紧打扫打扫,今晚可是要在这休息。”
无相憋红了脸,暗恨自己打不过沈将来,心里将清心咒念了五遍,才定下心来,听话的放下禅杖,清理出一个能休息的地方。
秦斯然气定神闲地站在梅左身侧,同梅左说道:“当真要在这歇脚?估计一个时辰,淮南城的人便会跟上来。”
梅左俯身凑到秦斯然面前,眨巴着双眼:“斯然,你方才说什么?没听清。”李果听到梅左的话,赠了梅左一个白眼,她可不信梅左那比狗耳朵还灵的人耳,会没听清秦斯然的话。
秦斯然也是不信的,所以秦斯然只静静地盯着梅左近在咫尺的脸,眼里波澜不惊,闭嘴不答。梅左见装傻无果,有些挫败,自己老实地回道:“斯然无需担忧,有我师叔和师叔娘这两位免费打手在,除非来的是一支军队,其他无惧。”说完,梅左的目光落在角落里失了颜面的无相身上,露出算计的神色,笑着轻声念道:“何况,还有个垫背的。”
十步外,向来嚣张,此时却温顺不已无相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知自已被惦记上了。听到梅左这么说,秦斯然便不再多言。秦斯然见梅左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漆木盒,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迈开步子,走至无相身后,拍了拍无相的肩。无相转过身,梅左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药丸塞进无相的嘴里,给了无相胸口一掌,无相被迫咽下了药丸。
无相抚着胸口惊怒地喝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梅左眯着眼笑,不紧不慢地回他:“好吃的。”
无相脸色阴沉,一把抓住梅左的衣襟,眼里皆是狠厉之色:“说。”
看到梅左被揪住衣襟,沈将来和李果表情不善,同时上前一步,秦斯然虚握住拳,静观其变。梅左皱眉扣住无相的手腕,往下一折,无相闷哼一声,忍住痛意眼神仍放在梅左脸上,梅左看着无相色厉内荏的模样,和颜悦色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一日散听过吗?”
无相神色大变,咬牙切齿地说道:“一日不解,功力尽失。”
梅左惊喜地看着无相,开心地说道:“不愧是妖僧无相,既然知道,便不用在下多费口舌了。”
无相看着梅左的脸,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你要做什么?”
梅左换上商量的口吻,浅笑着道:“我会解了你的穴道,一个时辰后,你需护住那边那位姑娘。”无相冷静下来,扫了眼秦斯然,眼神晦暗,最终点头应了下来。梅左松了手,体贴的拍了拍无相皱起的袈裟,笑言:“不过,不要对姑娘动多余的心思,不然,莫说得到解药,连解药的影子,在下都不会让你看到半分。清楚了吗?嗯?”
无相虚眯着眼看向秦斯然,对梅左的警告充耳未闻,梅左笑意更甚,左手放在无相的右肩,倾身贴在无相的耳际:“和尚,听说,修万象无极功者,每月十六,身子会孱弱到连婴儿都不如,不知是不是真的呢?”无相表情变得难看,颤抖着下颌,冷冷地看向梅左笑意晏晏的脸。梅左见无相露出令自己满意的神色,退离开来,朝余下三人说道:“歇会儿吧。”
梅左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连站的最远的秦斯然都将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更遑论李果和沈将来了,两人神色不变,眼神交汇,默契地看向风轻云淡的秦斯然,毫无收获的两人,又默契的收回视线。
一个时辰后,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梅左,忽地张开双目:“来了。”众人齐齐起身,走出破庙。
叶凡尘曾经问过梅左江湖有多大,当时的梅左不过十八,年少轻狂笑的张扬,反问道:“那你认为江湖有多大?”
叶凡尘天真的挠了挠头说道:“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江湖无界。”
梅左大笑,浑身散发着谁与争锋的气势,眼里是耀眼的光芒,傲气的说道:“不,你错了,有我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江湖不过是我身边的方寸之地。”
所以,当梅左看到树林前泥路中央戴着斗笠,抱刀而立的侏儒男子时,突然忆起她曾对叶凡尘说过的话,无奈地笑了笑,暗嘲我的江湖来了,梅左道:“丑刀。”
夕阳将丑刀的影子拉的很长,血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无端生出萧索之意。丑刀是个高傲的人,尽管从小被人嘲笑是个侏儒,但也未能折掉他半点傲气。丑刀纵横江湖二十余年,凭借其狠辣独到的刀法,同龄之中毫无敌手,却在天下会武时,五招内败于梅左,自尊受挫后,同梅左一般销声匿迹多年。
听到丑刀的名号,李果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当年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她知道梅左少时嚣张傲气,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丑刀便是当年,因其性情而招惹来的仇敌。丑刀的傲与梅左的傲又不太相同,梅左虽傲,若是落败,自省之余会潜心钻研功法,他日再赢回去便是;丑刀不同,落败后杀意和恨意在他的心间交织,他认为梅左折了他的颜面,损了他的傲气。
李果和沈将来对即将上演的好戏,期待不已。
丑刀眼神热切,道:“他,我来对付,其余你们看着办。”话音一落,树林里影影绰绰,身穿相同衣衫的人瞬间涌了出来,一半黑巾蒙面,一半银色面具遮容,皆手持兵刃,冷眼看着五人。
空气似乎凝滞住了一般,双方静静的对峙着,直到丑刀拔刀而起,其余人不再犹豫,齐齐涌向剩下四人。
梅左瞬间抽出四季,跃身向前。
一时间刀刃相接的声音在这幽静的道上回荡,无相脸色阴沉,眼眸透出嗜血的光,手里的禅杖毫不留情的落在来人身上,狠绝利落。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兵器脱手,痛苦地捂住双眼,血色沾染了银色的面具,李果笑意盈盈地拈住手里的绵针:“可怜的孩子,这针我可是放了痒粉。”
沈将来早早夺了一把剑,傲视群敌。比之李果那方的惨呼,他这方显得安静无声,沈将来轻笑道:“割喉可比被刺毁双目温柔多了。”
而秦斯然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厮杀的场面,镇定自若的模样与这里格格不入,随即秦斯然将视线移到梅左身上。丑刀的刀法无章,横冲直撞,蛮横无情,他和梅左缠斗多时,却触不到梅左衣摆,招招落空,丑刀盯着三丈外背对而立的梅左,怒喝:“躲算什么?”
梅左语气毫无起伏:“谁说我躲了。”
四季剑入鞘,梅左转过身,嘴角微扬,丑刀突然感到身上传来剧痛,惊悚地低头。
梅左笑吟吟地询问道:“我这套无痕剑招如何?”
丑刀看着他完好无损的粗布衣衫上渗透出的血渍,怪笑着扯开前襟,衣襟下鲜血淋漓,血色遮掩下,是密密麻麻的剑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