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浑身是血的伯恩跌撞冲入塔楼,跪在正指挥投石机的柏诺特面前,“领……”伯恩急忙止住,掏出一张信笺,“这是刚传来的密报,罗希的部下刚在地下室发现霍雅的尸体,还死了很久了,那么来我们城堡的是谁?”
柏诺特面色骤变,天空猛地传来几声巨响。几十片碎裂的农田竟直冲天空,一只硕大的黑色飞鸟正穿梭飞越,伯恩惊呼出声……
柏诺特眯起了眼,抢过一架投石机,迅速操作,轰的一声响,几十枚石块精准无误地射向飞鸟。尽管飞鸟的反应极快,但还是被射中半边身子,无数片羽毛沾着鲜血如雨落下,十几片碎裂农田轰然落回大地。
飞鸟的整个身子呈直线落下,眼看就要摔落在地,它奋力扇动几十下双翅,竟迅速恢复平衡,再次冲向高空。
这一次石块再未能击中它。它灵巧地左摇右移,避开所有攻击。
但落回的农田再无法夺回,它只能带着遗憾和剩下的农田迅速飞远……
醒来时,我已躺在领主的宽大松软床上。
“别动,你在发烧。”柏诺特将我额头滑下的冰袋又放回去。
“我怎么在这里?”我头痛欲裂。
“你在地底农田晕过去了,被抬回来。”柏诺特简明扼要地说,“还有,当你晕过去,我也晕了过去,我们又换回来了。”
“啊?”我惊讶地摸了摸脸和上身,真的换回来了。
对了,他刚说话的声音也是他的,只是我刚苏醒没发觉。
柏诺特似笑非笑地说:“我发现每次你只要情绪激动,就会换回。”
是了,上次我在梦里拼命地哭,直至哭醒,这次……我闭上了眼,“你怎么不骂我?”
“骂你就能夺回农田吗?”柏诺特微叹。
我微感诧异,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平时不是凶我就是骂我。
“休息一会儿吧,早点退烧。”他起身离开,并为我放下床幔。
我惊得却再睡不着。
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难不成是爱上我了?可这怎么可能。
上流社会的婚恋全都是权衡利益得失,根本瞧不上我这样的人。
我并非小瞧自己,而是据实而论。
退烧后的第二天,我走到当日指挥投石机的塔楼。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这几日的雪下得更大了,掩埋了遍地死尸和鲜血。人手不够,死尸一直未清理完,从雪堆的形状可看出人死的惨状。城堡处还有袅袅升起的黑烟——那是火烧丧尸后的余烟。
那日丧尸军团击退了半兽雇佣兵。柏诺特命人将粪坑内所有青草撒在战死的卫兵、侍女、侍从身上,同时默念符咒,使这些变身的丧尸不伤自己人。又指挥将领们刻意引导丧尸将剩下的死尸全咬成了丧尸,最后组成了庞大的丧尸军团。
丧尸不怕死、不怕伤、不怕累,自然很快将半兽雇佣兵杀得落花流水。无数半兽雇佣兵被咬成丧尸,同时狂杀仍活着的半兽雇佣兵和城堡的丧尸。极度的混战后,活着的一小撮半兽雇佣兵落荒而逃。而滞留战场的大群丧尸则在柏诺特的指挥下引爆而亡——柏诺特派人骑飞鸟从空中丢落火弹,引起巨大爆炸,一时惨嚎无数,火光冲天……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都未熄灭,哀嚎仿佛一直回荡。
尸山血海,枯骨无数,终于保住这片领地。
而我在城堡的声望明显升高,走到哪儿都有人让道鞠躬。谁都知道首席情妇这次表现极其出色——指挥投石机,指挥炸丧尸,若不是将领拦着还要上战场,决不是一个普通女人。
正要回房时,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便转道去了地牢,去见爱芙。
罗希联手部分私生子对我围攻,这个新婚妻子自然就被扔进大牢里。
“蓝娜夫人,”脏兮兮的爱芙一见到我,扑到了栅栏前哭道:“我是无辜的,我真不知道罗希大人进攻的事。”
她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她知道她的领主丈夫不会再理她。
“我知道。”我说。她一个女人哪里知道男人的事,我若非经常换身成男人,柏诺特也不会把男人的事告诉我。
“你帮帮我求求领主,把我放出去吧,我愿做您身边的侍女。”
“爱芙,你是否知道霍雅的真实身份?”我温和地问她。
爱芙既是霍雅的妹妹,就算从小分开,多少也对霍雅有所了解,难道霍雅换了人后她一点察觉也没有?
爱芙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说道:“有过一点怀疑,但没多想。因为城堡管理很严,混进生面孔都很难,何谈假冒?”
“哪方面怀疑?”我问。
“我姐姐性格孤高,不爱说话,但……”爱芙又犹豫了下,才说:“生性喜ii淫,一天没那个都活不下去,罗希大人不在的时候,她还会找女人取乐,罗希大人见是女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就在我出发来您这边的前三天,她突然变了,变得对花草特别感兴趣,甚至没空搭理彻夜不归的罗希大人。而以往罗希大人与其他女人寻欢作乐的时候,她总不会放过。”
我暗中啧啧称奇,这里人似乎特别喜欢群体……而女人也不争风吃醋。当然,女人可能是没有吃醋的权力。
“你就是从这一点发现了霍雅的不同寻常吗?”我问。
“还有就是……”爱芙绞尽脑汁地想着,似是全力讨我欢心,“她突然开始养乌鸦,而她以前从不留心这种鸟。我问她为什么养乌鸦,她说乌鸦能通灵,也许有天能帮上什么。我问能通什么灵,她说乌鸦有时能拎重物,我没听懂,再加上养鸟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没再问了。”
我猛地想起那天遮天蔽日的农田,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带不回去,只有借助外力才能带走。
靠,当时怎么没想到呢,农田在天空根本不可能飞很久,若当时全力追击,一定可以全部追回。可当时又是私生子围攻,又是半兽雇佣军,根本顾不上。
我欲哭无泪,难道真是命?
假霍雅肯定也是算到了这一点,才敢富贵险中求。
离开前,我又安抚了一下爱芙,便走出了地牢。
花园里,寒风冷冽,吹得我头发和大氅都飘起来。
雪花似乎比前几日更大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受苦受难。
因我的愚蠢损失了农田,更多的人开始挨饿了。
我深深地内疚。
“蓝娜夫人,”珍夫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您在这儿啊,领主正在等您吃晚餐呢。”
“等我干吗?”我回过头。
珍夫人不说话。我叹了口气,走向塔内楼梯。
穿过风雪走廊,走入暖烘烘的餐厅,迎来便是柏诺特不悦的眼神,“你去哪儿了?”
“塔楼,还有地牢。”
“去那些地方干什么,当心又发烧。”他蹙了蹙眉,“你不用管爱芙,我会处理的。”
我嗯了一声,两个侍女为我脱下覆满雪花的大氅后,我坐到餐桌旁,“以后不用等我吃饭。”
“哦?”柏诺特笑了起来,“怎么跟我闹脾气了?”
我认真道:“我说真的。我不会参与你的权力中心,不需要特别宠爱。”
“你怎么了?”柏诺特挥退两个侍女,走到我面前。
“我想安静一段时间,”我说,“发生的事太多了。”
柏诺特想抚过我的脸,被我打落,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要把我真当成你的情妇,”我盯着他,“我有男朋友的。”
柏诺特的脸上掠过一抹异色,“哦,谁?”
“你不用知道他是谁,”我站起身,“我现在需要好好想想天灾的事。”
我从御书房抱出一大堆资料,找到一间空房间,准备彻夜攻读。
看了两个钟头,正在抓耳挠腮之际,门开了,柏诺特和几个抱着被褥的侍女走了进来。
“既然打算今晚在这儿睡,”柏诺特看着我诧异的眼神,耸了耸肩,“总得铺床吧。”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讨厌。”被打断思路的我从资料中抬头,不耐烦地道。
抱着被褥的侍女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也怔了一下——我怎么突然对他不耐烦了,他可是领主,我却公然无礼。或是我当领主当得太久了,忘了自己现在是情妇。
他见我这模样,微微一笑。
几个侍女连忙上前铺床,用最快速度铺完,迅速离开。
他深深地凝视我,浅蓝眼睛剔透如琉璃,透出说不出的明艳。
“你看着我干吗?”我却看着有些怯。
“我想,你该换一个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