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与荣贵嫔相谈甚欢,郑羡偏要当程咬金碍着我。我总觉得不管走到哪,都看到她的身影。听说她时常串门子,想与众妃打好关系。但依我看,似乎收效甚微,其他妃嫔对她仍是不冷不热的。
不容我多想,郑羡已盯着我问:「没想到能见到祁御女。娘娘方才和祁御女聊什么呀?」
荣贵嫔淡淡回答:「妹妹送了一把琴予本宫,自然是在品琴曲。」
郑羡不客气地走近古琴,细看其中工艺:「这是杉木吧?我听说用水曲柳[2]制琴,声音才浑厚凝重。」她又扭转头看着我说:「杉木琴到处可见,祁御女怎么不送些特别的?」
荣贵嫔闻言,已面露不悦。我开口解释:「丽贵人有所不知,斫琴着重的不是取材,而是工艺。只要大师出手,哪怕只用寻常桐木,也能制出一把好琴。」
郑羡不依不挠:「但杉木如此普通,恐怕有失娘娘身份吧。」
我压下不满,转而问她:「那丽贵人送了什么给娘娘道贺呢?」
郑羡往外喊「红芸」,几名侍婢就搬进一个双面绣屏风,不过绣功就不如佳贵人精妙,这幅刺绣正反都是相同的蝶戏杜鹃图,线头亦不太工整。
郑羡洋洋得意地自赞:「娘娘上次嫌屏风上漆太费事。这紫檀木[3]屏风不必补漆,用久了反而会更黑亮呢。」
荣贵嫔客套道谢:「妹妹真是有心。」转头指使一旁的宫女:「金芸,你把原先的屏风搬去前殿吧。」
我顿然察觉不对劲,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我将目光移至眼前的侍婢,假装不经意地问:「这么大的屏风也搬得动,真是了不起,她是娘娘带进宫的吧?」
荣贵嫔似乎觉得奇怪,但还是答我:「那是金芸,是尚宫局派来的大宫女。」
我心里有底,但怕她们察出不妥,于是话锋一转:「丽贵人真是阔绰,紫檀木如此名贵也舍得送出去。」
郑羡沾沾自喜,继续炫耀:「当然!家父新得了一批紫檀木,我也把我宫内的漆木屏风换成紫檀木了。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送你。」
她心术不正,又对我抱有敌意,搞不好会陷害我。我不敢收,收了也不能用,所以连声拒绝:「不必了!我见识浅薄,不太懂这些木材,就无谓糟蹋丽贵人的好意了。」
郑羡又盯着我方才送的古琴,我心思烦乱,于是出口嘲弄:「紫檀木不宜制琴,丽贵人既然不通音律,这你就不用费心了。」
郑羡怒视我,忍不住忿怼:「你才不通音律!皇上看也不看你一眼!」
我好意提醒:「皇上圣意岂是你我可揣测的?丽贵人慎言啊!」
郑羡彻底被激怒,失态地指骂我:「你弹筝才是连乐妓都不如!也难怪皇上不宠幸你!」
荣贵嫔出言制止:「丽贵人!你在说什麽浑话?再说以后就别来长安宫了。」
我笑而不语,没想到这郑羡如此暴躁,丝毫不懂忍耐。郑羡知自己闯了祸,才红着眼道歉:「嫔妾知错了,娘娘……」
荣贵嫔还是把她打发走了,还说她以后再来也不会接见,就怕惹祸上身。
郑羡走后,我在长安宫待到晚膳时份,才匆匆回去,沿路却一直默念:红芸、金芸、彩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