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在防弹几个人面前，偏偏是在闵玧其面前。

连片的霓虹亮起，晚风卷起尘土的味道，风雨欲来的夏天要到了。

明明已经在模仿防弹的腔调了，却总是微妙的不一样，她机械性地重复着歌词，舌尖抵住上颚又弹开，总不能是因为她的发音不够韩式英语吧？

天台铁门在身后发出“吱呀”一声。

虞瑞叶闻声望去，田柾国已经站在大约距离她三步的距离，练习服领口洇着汗渍，像只误闯邻居家的小狗。

少年磨蹭到虞瑞叶身边，两人都倚着天台的围墙席地而坐着，他摸出瓶香蕉牛奶递给身边的人，“要喝吗？”

“是……”

“是在练习室没笑够吗？”

田柾国骤然僵住手，尴尬在半空。

虞瑞叶本意不是这样，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尖锐的针尖，扎向对方，也扎进自己的咽喉。

“抱歉。”

哪怕道歉无用，也好歹算是补救。

楼下是学生吵嚷的声音，混着路过的汽车开过的声响，田柾国默默将吸管扎进瓶子，放在她撑在地面的手边。

他踌躇着开口：“是玧其哥给你的……”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玧其哥没说。”

田柾国眨着眼睛实话实说，看起来怪让人烦的，虞瑞叶想，尤其听到他后面的话，“你们……吵架了吗？”

“还不够明显吗？”

是很明显，田柾国没敢回答。

“我要练习了。”言下之意是“你该走了”。

却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伴随着一会“这里不对”“这里需要更强势一点”，就这样陪着虞瑞叶练习，直到对面大楼熄了灯。

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田柾国摸索着打开手机照明。

冷白光束里，虞瑞叶慌乱地用歌词纸挡住脸，田柾国才发现停下的声音，是虞瑞叶眼泪突然砸在歌词纸张，声音再也无法掩饰的哽咽。

“田柾国！不准再看了！”

少年听话的关上手机光线，依稀能看见纸张后她颤抖的睫毛。

风突然转向，将少年清澈的声线送到她耳边。

“you 're beautiful，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怎样……”

“每天都这么想象着，you be with me with me……”

轻柔的就像春溪漫过卵石。

虞瑞叶猛吸鼻涕，摸过手边的牛奶恶狠狠吸了一口，甜腻的要齁住她的喉咙。

她从纸张边缘偷瞄，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颊未消的婴儿肥，田柾国眼睛blingbling的盯着她，更像狗狗了。

接着他就听见田柾国带着鼻音的笑：“我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唱的也很糟糕啦。”

那些在声乐室被反复夸赞的天赋，此刻化作重锤击碎最后防线。

“哼……”她平复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尽量平静，“你不要练习吗?”

出道倒计时的压力在每个人肩头，他怎么还有空开溜。

“玧其哥让我过来啦，他给我打掩护啦！”

……闵玧其闵玧其闵玧其！已经第三遍从田柾国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没有闵玧其难道就不会说话了吗！

虞瑞叶捏住田柾国鼓起的脸颊，“不准再说他！”

“……哦。”

田柾国的嘴巴鼓成两瓣花朵的样子，只能眨巴着无辜的兔眼。

看来两个人吵架比他想象中还要凶哇。

他偷偷藏起来录有虞瑞叶练习的声音的手机，直觉告诉他，现在说出来，他大概又要挨骂了。

虽然被虞瑞叶骂的感觉不坏？

-

基本上，大黑的练习生训练时间是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但大都数人都会加练到凌晨。

不同方向练习生课程安排也不同，像虞瑞叶，黄恩妃就是白天要去学校上课，下午放了学才到公司练习。

虞瑞叶已经算是足够迅速融入环境了，适应了练习生和学习连轴转的生活，也归功于，练习生之间相处其实也有些冷淡。

一是小公司的练习生流转率很高，坚持下来的人很少，几乎每周都能看到有新面孔进来，又有旧面孔离开。

二是因为女练习生之间也有“小团体”，她们都是呆了有些年头的练习生。

其中和虞瑞叶关系最好金时允算个例外，她算是公司里年纪小的那批，除了朴彩麟，没有比她年纪更小的了，两人熟悉起来的原因，也是因为突然公布的团体表演。

这么说吧，自从团体训练开始，就连带着和黄恩妃关系好的，已经出道了的朴智妍，也和虞瑞叶开始熟悉起来，和金多喜口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样子。

两人试图给虞瑞叶安利CL，已经补过课知道CL是谁的虞瑞叶表示十动然拒。

在休息的间隙，金时允背着黄恩妃，悄咪咪的给虞瑞叶“科普”，这些“科普”可比资料上写的详细的多。

Glam最早确定出道位的是金多喜，已经退团的尹秀珍是南韩人会喜欢的长相，出道前就已经在2AM的专辑主打中出演过MV女主角，李美笑是通过MBC的选秀节目《伟大的诞生》中脱颖而出的选手，在节目中方PD nim 就相当喜欢她。

而目前团内年纪最大的金珍熙入社最晚，但履历惊人，是韩国选拔最优秀B-girl的《B-girl Random Battle》中亚军获得者，有相当长久的作为专业舞者的演出经验，几乎是来公司就被确定是出道组成员。

作为Rapper培养的朴智妍和赵素珍，是hiphop风格消化最好的两个，说起来赵素珍人不是话多的类型，可明显比朴智妍更适合作为一位队长，但方时赫不知道为什么就铁了心保朴智妍出道。

怪不得最近素珍欧尼的表情总是很奇怪，虞瑞叶咂舌，任谁死对头比自己更先取得“成就”，还要跑到面前来展现和自己未来可能一起的队友展示友情，没有直接翻脸都算是情绪稳定了。

练习生之间关系也很精彩啊，那金时允呢？好吧，金时允才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

她还在吐槽着，“也不知道恩妃欧尼那么担心做什么。”

她作为练习生中的忙内之一，从她进公司开始，总能听到似是而非的出道消息，狼来了的消息听多了，只有年长的姐姐们会格外在意，女团花期短，她们的年纪也经不起更长的蹉跎。

可黄恩妃也只比她大一岁而已，她不理解。

难道是因为虞瑞叶带来的危机感吗？

如果说，年纪小是黄恩妃金时允暂时还够不到出道组的短板，那虞瑞叶是完全不一样的，差不多的年纪，可虞瑞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嘶……那好像确实该有点危机感。

-

虞瑞叶一下课就看到了黄恩妃催促她去公司的消息，她匆匆赶往公司，迎面撞见两个女练习生窃窃私语，在说什么"真走了......" "那她们组考核要完蛋了吧？"之类的。

潮湿的暑气在进入练习室后迅速逸散，练习室冷气开得极低，黄恩妃蜷缩在镜前啃指甲。

除了她和金时允，朴智妍也在，她正背对门口调试音响，猩红色美甲叩击着音响按钮。

“来了？”她转过身时候耳坠晃动的幅度很大，语气是极为浮夸的同情，“你们素珍欧尼退社了，怎么办呀，我们可怜的瑞叶。”

金时允剧烈咳嗽起来。

“月末评测前搞这出，真够自私的。”

朴智妍踢开脚边矿泉水瓶，瓶身在“哐啷”砸在镜面又滚向金时允的反方向，她想要拿水的手又蜷起来，嗐，水都被踢走了，还喝什么呀。

“瑞叶啊，需要欧尼帮忙重新分part吗？”朴智妍抬手捏着虞瑞叶肩头，浓重的香水味混着粉底液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身后，金时允疯狂在给她使眼色。

虞瑞叶弯腰拾起滚动的矿泉水瓶靠着玻璃摆正，“谢谢欧尼，我们先自己试试。”

“好了，打起精神来，该练习了。”这话是对黄恩妃说的。

金时允不动声色的把音响音量调到最大，音乐的鼓点震得镜面颤动。

可直到朴智妍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黄恩妃才从镜面倒影里抬起眼：“素珍欧尼的编舞站位唱段要全部重排了。”

“我们得把副歌动线要改，素珍欧尼的part要全部重排。”

黄恩妃犹豫着勾画走位图，笔盖被她咬出印子，金时允配合着挪动脚步。

“瑞叶欧尼。” 黄恩妃又道，现在几人里，虞瑞叶是最年长的那个了，哪怕她才是练习最久的那个，也下意识地和虞瑞叶求助，“rap部分怎么办？”

是了，剩下她们三个没有一个会rap的。

“我来rap。”

沉默中，虞瑞叶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来吧。”

……

“不是退社。”又借口尿遁去偷吃的金时允边走边和虞瑞叶解释，“素珍欧尼是被明星帝国挖走的，过两个月可能就要开媒体发布会出道了。”

她翻出手机里和赵素珍的聊天记录，除了解释，只剩满篇都是抱歉。

“素珍欧尼的合约其实三个月前就到期了。”

“公司用出道组名额吊着她帮忙……”她飞快的瞟了虞瑞叶一眼，“带新人。”

新人是谁，不言而喻。

虞瑞叶沉默着拉开储物柜，才注意到备用训练服下的露出的本子的一角。

笔记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flow变化」「押韵技巧」……赵素珍把三年练习心血都留给了手握笔记本的新主人。

她的字不算好看，却张牙舞爪的飞起，就像她人一样理应在新舞台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