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公。”洛七暗暗擦了把汗,神情肃然,“听说那游商姓崔,勾结了不少小势力,为人甚是奸猾,恐怕我们的东西送过去要被压价。”
沈轻鸿控制不住地看向那残破的画纸,眼睫轻颤,只低声道:“无妨,能买到粮食便好,反正这种东西很多。”
......
“点清楚了?”粮车旁,崔钰在护卫的身后看着洛七,想到对方刚才带着杀气的眼神,冷笑一声,“怎么,不满意,不满意也只有这些,我可不是卖予你们一家的。”
他一拂袖,转身离去,还不屑地嗤笑道:“就那么些破铜烂铁,能换到就该烧高香了。”
“大人,他实在...”洛七身旁的下属俱都对着崔钰的背影怒目而视,握紧腰间的刀蠢蠢欲动。
洛七神色不甘,忍着怒气,抬手压下,“噤声。”
倘若那人听见了,怕不是以后又要找名义压价了。
他看着那些粮食与药材,心下叹息一声,这些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骨碌碌的车轮子声越来越近,沈轻鸿收起长剑,抬眼看去,一眼就看出了洛七的不对劲来,“怎么,他为难你们了。”
洛七怒气未消,却仍强压着,弯腰行了一礼,才缓缓道:“他将我们的财物吞了大半,那几车财物仅仅换了八车粮食与两车药材,实在欺人太甚。”
沈轻鸿走到牛车旁,解开一袋看了看,捻起一些颜色暗淡,腹白泛黄的米来,又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毫无香味,这是至少放了两年的陈米了。
他眼中寒光闪过,将米扔了回去,“无妨,我会让他都吐出来的。”
洛七一听,急了,“可是,他已经勾结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势力,我们怕是...”
“你想的太少了,”沈轻鸿摇摇头,看着北方,神色凝重,“北边的狼烟已经飘过来了,我们必须要在这一个月收编所有势力,不然,只怕会沦为案板上的鱼肉,被吞噬殆尽。”
江辞站在满是血腥味的破败城墙上,放走信鸽,看着崔钰传来的信件,不由得笑了笑,看来南边的大小势力都被养肥了,沈轻鸿,你要怎么办呢?这可是我送你的养料,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江先生,你又在城楼赏景吗?”颜文斌带着一个画轴,直直地朝着江辞走去,“你得看看,我可是终于把你画出来了。”
江辞悄无声息地将纸团送入袖带,面色冷淡地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道:“是吗?”
“你看!”颜文斌早就习惯了江辞不冷不热的态度,只带着些微得意的笑将画轴展开,那画中赫然是站在城墙上向着远方眺望的江辞,竟是有八九分神似。
江辞一怔,直直地看着那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做到的?”
谢文斌一顿,佯作自然地说道,“当然是总看到你站在城墙上,一下子就有了灵感,谁像你似的总往城墙上跑。”
江辞看着谢文斌认真的表情,一下子笑了出声,“对不住,我不该问的,我只是太惊讶了。”
他看着那画上鲜血染红的城墙和那画中人冷寂的神情,叹息道:“你画的太好了。”
“颜文斌,你不要把太多目光放在我身上,难道你没感觉到,谢庭轩他要对你下手了吗?”
颜文斌神色一滞,却又极其自然地将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无妨,我亦早有准备。”
他及其认真地看着江辞,眼中是笃定的光,想着江辞暗中给他的那些帮助,他不由得脱口而出,“有江先生站我这边,他不过是待宰羔羊罢了。”
江辞敛下眼睫,神色不明,只勾起唇角,轻声道:“当然,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抬手,轻轻拿过画轴,本以为要用些力,未曾想轻轻一抽便抽了出来,不由失笑,“所以,就让他死在即将看到宝藏的前一刻吧,总归,也是到达了不是吗?”
颜文斌只是不错眼地看着那画轴,神情有些紧张,“这幅画,你可不要毁了,大不了我藏起来。”
江辞眉梢微挑,拿着画轴的手很稳,“我不是说了...你画的好吗?”
“可是,”颜文斌看着江辞,心脏仍会忍不住快速跳动,他叹息道,“这画,总归是比不上你半分的。有你在旁边,谁会看我的画呢!”
“这样啊...”江辞笑了笑,随手将画卷抛了回去,“那你便自己留着吧,我怕是拿着拿着就丢了。有些东西...我总会丢的自己都找不到。”
颜文斌神色紧张地接住画卷,似紧实松地抱在怀里,舒了口气,“那就还是我来保管吧,反正你照镜子就可以了,何须我的画。”
江辞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笑道:“这倒也是。”
半年后,沈轻鸿收拢了南边所有的势力,还假借着势力争斗,将崔钰的货物洗劫大半,收获了足够几万人吃上半年的的粮食,可是,仍是不够。若不是怕将崔钰得罪太狠,对方不做了,他势必一点东西都不留下。
沈轻鸿站在官道前,看着烈日烧灼着的天空,和那久旱干裂的大地,神情不见半点轻松。这已经是偏北方的地界了,怎料旱灾比南边更为严重。很多地方,甚至出现渴死饿死一个村子所有人的现象,实在叫人心痛至极。
“主公,他们已经休憩好了,我们何时出发?”洛七站在一旁,神色严肃,为了赢得战争,他们已经连续奔波六个昼夜了,只为奇袭,拿下那座九江对面至关重要的城池——安城。
只要拿下那座城,从此他们占据江险地势,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攻打的了。
沈轻鸿拿起自己腰间挂着的水囊喝了一口,顺手将另外几十个刚灌满的水囊发了下去,神情难得有一丝迷茫,他在快渴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下意识让指间涌出泉水了,更奇怪的是,他还知道这叫灵泉,有着疗伤养颜的作用。
他甚至觉得,这泉水和他那贪慕虚荣的仇人江辞有关,也许该找个大夫看看了,毕竟医者不自医。
他终是按捺不住,轻声问道:“听说,江辞就在安城?”
洛七皱眉,不情不愿地说道:“确实,只是探子传来消息说,前两天他带着谢颜两人去找什么东西了。”
沈轻鸿想到崔钰透露的消息,神色微凛,“前朝遗宝!”
他捏紧水囊,低声道:“就算他们拿到了又怎么样,那也要有命享才行。”
旌旗猎猎,一列兵马经过,群马嘶吼声阵阵,整个山谷都震颤了起来。
“江先生,还有多远?已经两天了。”谢庭轩持着马鞭,眼神锐利,带着些许怀疑,审视地看着中间带队的江辞。
江辞笑了笑,斗笠也遮不住他明媚的笑容,“快了,就在山谷深处,谢公未免太心急了些。”
“谢庭轩,你整天疑神疑鬼,怕不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颜文斌在江辞另一边,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江先生一直以来,助我们良多,你也太狼心狗肺了些。”
江辞勾起唇角,只漫不经心地劝说,“多谢颜公,不必与他多说,到了就自见分晓。”
地图是假的,可江辞却是知道真有一处藏着大笔财宝的,只是那不是前朝皇室藏的,而是一个大太监搬空国库私藏的,只是对方还没来得逃命就死在了叛军手上。最后让小说里的男主凭白得了一笔财宝,得以培养军队,成为最后的赢家。
看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样子,谢庭轩不悦地冷哼一声,“我只是想着若离开太久,安城怕是被人抢了都不知道,你们可真是心宽。”
知道男主会攻陷安城的江辞,眼睫微敛,只随意地笑了笑,“你不是留了十万士兵在城里,他们还占据着水利,任是谁去怕是没有一年半载也攻不下。”
“谁知道呢?”谢庭轩眉头紧皱,宽大的手掌握紧缰绳,冷笑道,“除了自己,我谁都不信。”
颜文斌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什么,他也只信自己。
太阳下的阴影逐渐倾斜,他们越往里前行,天光越是暗淡,还时不时能听到野兽的嘶吼,尖锐的鸟鸣声。
“看来今晚是到不了了,”江辞无奈地笑了笑,将斗笠解下来,挂在一旁,“还是赶紧找个空旷点的地方安营扎寨吧。”
谢庭轩不悦地看着有些暗的天色,恨不得将这天翻转过来,却不得不冷冷吩咐道:“就地安营扎寨。”
颜文斌同样发下命令后,却是带着江辞随意慢步起来,全然不顾谢庭轩要将他烤熟的眼神。
砍伐树木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便多了一大片空地和木柴,士兵们架起锅来,很快就飘起了阵阵粥香,里面还加了些野菜。
“你看,有狼!”江辞指着林子深处那绿油油的两个圆点,饶有趣味地说道,“你若能把那狼画在我旁边就好了。”
颜文斌闻言,手握紧弓箭,“活的死的?”
“算了,”江辞摇摇头,“狼既无噬人意,我们又何必招惹它呢。”
“你就在我再画一幅林中的我,加上丛林里的一双绿眼睛就好,我也就喜爱那双眼睛罢了。”
颜文斌放下搭好的弓箭,认真地看着江辞,沉声道:“好,待回去了我就为你再画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