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照永和宫的法子用盐水煮了,另一半就保持这样。"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生的熟的各装一碟,再包些送去延禧宫给额娘尝尝。"
小太监刚要退下,胤褆又叫住他:"等等!"少年挠了挠头,"跟额娘说...就说这花生是永和宫种的,我吃着好,特意给她留的。"说完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转身就往书房跑,留下小太监在原地偷笑。
延禧宫里,惠妃正倚在窗边绣花,忽见贴身嬷嬷捧着个精致的食盒匆匆进来,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娘娘,大阿哥派人送东西来了!"
惠妃放下绣绷,接过食盒轻轻掀开盖子——一股新鲜泥土混着花生的清香扑面而来。左边小碟里躺着几颗还带着湿气的生花生,右边则是盐水煮过的,颗颗饱满油亮。食盒角落还塞了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额娘尝尝,永和宫的花生可甜了。"
"这孩子..."惠妃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花生,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她想起前日胤褆被皇上用奏折砸出乾清宫时那副委屈模样,如今竟还惦记着给她送吃的。
嬷嬷在一旁抹着眼角:"大阿哥身边的太监说,主子特意吩咐要生熟各半,就怕娘娘想尝个新鲜。"她指了指生花生,"说这个带着土气的才最甜。"
惠妃剥开一颗生花生,粉白的仁儿在指尖打着转。她想起胤褆小时候也是这样,总爱把沾了泥的果子往她手里塞。如今儿子长大了,这份心意却丝毫未变。
"去把我新做的那件夹袄找出来。"惠妃突然吩咐道,声音有些哽咽,"天凉了,该给大阿哥添衣裳了。"
今日几个孩子回宫的时候都带了一些花生回去,满宫里都是花生的香气。
胤礽从毓庆宫出来,手里捧着个精巧的藤编小篮,里面装满了还带着泥土芬芳的花生。他低头看了看,又伸手调整了下垫在底层的锦帕——这些可是他特意从永和宫带回来的,颗颗都饱满圆润。
走到慈宁宫门前,小太子整了整衣冠。守门的宫女见是他,立刻笑着行礼:"太子殿下金安,太皇太后刚还念叨您呢。"
"乌库妈妈!"胤礽一进门就脆生生地唤道,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太皇太后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晒太阳,闻声立刻睁开眼,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哟,我的小乖乖来了。"
胤礽献宝似的把小篮子捧到榻前:"孙儿给您带好吃的来了!这是永和宫皇贵妃带着弟弟妹妹们种的花生,可甜了!"他边说边剥开一颗,小心地递到老人嘴边,"您尝尝?"
太皇太后就着他的手吃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嗯,是甜!比哀家小时候在科尔沁吃的还甜!"她粗糙的手掌抚过胤礽的发顶,"我们礽儿最孝顺了。"
正说着,李德全捧着个描金食盒进来:"太皇太后,皇上听说太子殿下在这儿,特意让奴才送些花生来。"打开一看,竟是康熙那份里的精品,颗颗都一般大小。
慈宁宫的暖阁里,太后正抱着两岁的胤祺,纯禧公主坐在一旁,两人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碟盐水花生。小胤祺眼巴巴地望着姐姐剥花生的动作,小手在空中抓呀抓的。
"皇祖母,您说把这些花生磨成花生露,五弟能喝吗?"纯禧熟练地剥开一颗花生,将白胖的仁儿放在小碗里,"太医说五弟的脾胃弱,但花生最是养人了。"
太后慈爱地摸了摸胤祺的小脑袋:"少用些应当不妨事。这孩子..."话未说完,就见胤礽蹦蹦跳跳地进来,身后跟着捧食盒的太监。
"皇祖母!纯禧姐姐!"胤礽规规矩矩地行完礼,立刻凑到胤祺跟前,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布老虎,"五弟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胤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咿咿呀呀地去抓布老虎。胤礽逗着他玩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道:"明年五弟就三岁了,要不也送到永和宫去?"他掰着手指头数,"三弟、四弟、昭宁妹妹、五妹妹都在那儿,可热闹了!"
太后和纯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太后捏了捏胤礽的脸蛋:"我们礽儿倒是会安排。不过..."她低头看看怀里的胤祺,小娃娃正专心致志地啃着布老虎的耳朵,"这事儿哀家再想想。"
虽然身为储君,胤礽在正式场合也会端着架子自称"孤",可一旦回到永和宫的庭院里,那个"孤"字就变得格外生疏。他会毫不在意地接过胤禛递来的、沾着口水的半块点心;会任由五公主的小脏手拽着他的朝珠玩;甚至被昭宁缠着编辫子时,也只是无奈地笑笑,任由妹妹折腾。
今日见到小胤祺时,胤礽几乎是本能地问出了那句话。他想象不出,若是一直孤零零地在慈宁宫长大,五弟该有多寂寞。就像他无法想象,若是没有永和宫里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也许真会如历史上那般,长成个孤高冷傲的储君,与兄弟们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