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
盛知懿用余光去看，瞄到“露西”两字，突然想起自己的“作业”还一个字没写。
猛地一抖，果盘滑落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脑海中瞬间涌入一些陌生的画面，等她回过神，裴绗已经跑过来查看她有没有被玻璃渣伤到了。
“我没事，我去书房了。”她能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心不在焉的，现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刚想起的记忆上了。
坐到书房的椅子上，她开始细细回放涌入脑海的记忆。
跟刚才盘子的碎裂声相似，回忆充斥着陶瓷制品清脆的脆裂声——她在狂砸花瓶。
背景是路家老宅，她面色及其愤怒，将她爸摆在客厅的古董花瓶一一砸碎。
耳边回响着她爸吩咐佣人的声音，“关好门，别让懿懿跑出去，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画面一转，她从二楼的房间里翻出来，再干脆利落地翻过围墙往外跑。
画面不断变化着，直到路面停下一辆黑色的汽车，她能认出那是裴绗最常坐的车。
她猛地拉来车门，恰好对上裴绗震惊的表情。
“裴绗，我们结婚吗？”
画面停止在这一刻。
盛知懿久久没有回神，这段记忆的信息量太大，她靠着啃指甲来让自己静下心来思考。
乍一看，这段很像是她为了跟裴绗在一起才跟她爸争吵。
细细一想，老爸不会反对她和裴绗在一起。
她了解自己，绝对不会为了跟男人的感情气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她会跟爸爸吵起来？
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
为什么跟裴绗说结婚？
心中浮出一万个假设，却被她自己一一否决。
视线撇到放置在书桌上的电脑旁，那里放着一只毛绒小狗。
这还是盛知懿第一次来到这个书房。她把小狗抱在怀里，拨通露西电话。
以露西的工作能力，找离婚协议的事情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一直不发给她，只能说明她也在顾虑什么。
电话接通，“露西，离婚协议发我。”
那头的人顿了顿，语气犹豫，“盛总，看完协议后请不要做任何决定。”
“我就想看看。”虽然平时她不爱学习，但是不代表她没脑子，要是离婚的话光财产分割都够人头疼的。
“好的。”
电话挂断，露西发过来一份离婚协议和婚前协议。
她先点开离婚协议，大致看了下，只注意到其中一行写着“女方将额外支付一亿美金作为对男方的补贴”，看到这行，盛知懿心脏猛地一缩——难道是她犯错在先？
她怎么会是这种人？
脑海中响起昨晚池裕文说的关于她给男模花了一百万的八卦，她迟疑了。
她再次点开婚前协议，轻揉小狗的手也顿住了，瞪大了眼睛来回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
她跟裴绗是协议婚姻，而她是提出的那一方，协议期是一年，另外还需要支付裴绗包括各种费用在内一共二十亿元。
脑袋里是一片浆糊，盛知懿长呼一口气，她就说她不是这种人！
等等，离婚协议显然还没有签字，不会是她要反悔不给钱吧？裴绗知道这份协议吗？
可是裴绗显然不是缺这点钱的人啊，居然愿意跟自己协议结婚。
她陷入沉思，完全没有注意到愈走愈近的脚步声。
“抱歉，门没关我就进来了。”
盛知懿被裴绗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差点撞上他的鼻尖。
“裴绗，你有病啊干嘛离我这么近！”
“我错了，老婆。”裴绗的视线下意识瞄像她的屏幕，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一白。
随即迅速滑跪，是真的跪。
盛知懿穿了件宽松的T恤和短裤坐在真皮办公椅上，裴绗立马跪在她脚边，手迅速缠上她光裸的腿。
“老婆大人，听我解释——”
看他这反应，盛知懿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裴绗也是知情的。
“一开始的确是协议婚姻，可是后来在相处中我们的确产生了感情。”
“我们是真爱啊老婆，离婚协议后来还是你亲手放进碎纸机里的。”
“你之前还说我们这叫先婚后爱!”
盛知懿沉默了，她的怒火还没来得及燃烧，就被裴绗一通话给扑灭了。
她面无表情，“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怕你知道我们是协议婚姻，又忘记了我们的感情，会……”
“会什么?”
“……离婚。”这两个字格外轻，裴绗最害怕的就是这两个字，当初听到盛知懿的结婚邀约之后他有多开心，在之后他就有多害怕遮两个字。
盛知懿想了想，自己一开始知道这个事实提出分开倒也有可能。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裴绗鼻子发酸，“我有证据的。”
他松开手，打开书桌下的一个保险柜，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她面前。
结婚证，戒指盒，一个U盘，还有一叠纸片。
她抽出一张纸片，拿到手上才发觉这是张明信片，正面印着一大捧红玫瑰，在背面是一行小字：【裴裴裴绗，酒店边有家可以写明信片的书店诶，感觉这个图案很适合写给爱人，想你。】
盛知懿当然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字迹，她只是感觉会对出爸爸之外其他异性说出“想你”的自己格外陌生。
“这是你当时去出差的时候写给我的。“
盛知懿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如何跟裴绗相处，“要不我们最近……”先不见面，等我先想起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现在就当作刚恋爱好吗?像是我们刚在一起一样。”裴绗眼角含泪，打断她的话。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当初为什么要找你协议结婚？”或许裴绗会知道自己跟爸爸吵架的导火索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只说了要进集团把你姐挤下去。”
盛知懿：“……”敢情我真去争家产去了？
“章姨应该清楚的，她们休假了，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她。”
“算了。”
她现在本能回避有关爸爸的一切话题，潜意识里就不想去想关于他的事情，她不能接受他已经离世的事实。回国至今，一直没有去看望他。
记忆里的昨天还跟他通过电话，而现存于世的只有他的墓碑，现在去见他的话，她会疯掉的。
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裴绗心痛，他握住她冰凉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先别想这些了，让我给你介绍我们家的新成员好吗？”
“之前不说是怕你觉得我脑子不正常，”裴绗拿起她怀里的小狗放到脸边上，“噔噔噔噔，这是我们的宝宝裴小咪。”
对此，盛知懿的评价是，“神经。”
裴绗看她注意力转移成功，整个人十分放松地坐在地上，下巴靠在她膝盖上，语气跟撒娇似的，“真的是我们的宝宝，这还是你送我的！”
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在父母的操持下办得十分隆重，可是他早已过了会期待父母陪伴的年纪，最想父母在身边的时候他们分居两地各过各的。
现在，这场宴会不过是资源交互的交易场。
他掩盖住内心的烦躁不耐，交际半天后，终于寻到一个契机偷溜出去透透气。
天空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星星的踪迹，回想到刚才父母恩爱的样子，让他心情愈发糟糕。
他长呼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闷闷不平一并吐出去。
肩膀被人轻拍。
他转身，少女明媚的笑容撞进眼底。
“裴绗，你今晚够忙的啊，现在才让我碰到你有空的时候。”
“抱歉，我……”
女孩清亮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停，今晚寿星最大。”
“我来找你是有一件特别的礼物要给你。”
在他困惑的眼神中，她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只小臂长的玩具小狗。
“噔噔噔噔，这是你的新小狗。”
裴绗小时候养过一条狗，后来狗狗年纪大了去世了。
当时裴绗哭得特别特别可怜，盛知懿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样子，太可怜了。
前段时间她看到有人可以定制玩具小狗，立马就下单了，还好她还记得那只小狗的样子。
裴绗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狗，它有着泛着光泽的金色毛发，水亮的眼睛，就是他的小狗的翻版。
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孩，她浅色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笑意，眉眼的弧度都透露出她的愉悦。
“盛知懿，谢谢你，”他神色认真。
“嗐，我本来想送你真小狗的，你知道的，我对小动物毛发过敏，那就不能亲手送给你了。”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我很喜欢。”他将小狗抱紧，眼神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孩。
“你喜欢就好，”看他把小狗搂这么紧的样子，盛知懿满意地点点头。
视线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刚好对上他发红的眼睛，“别哭啊，至于吗？”
眼泪要掉不掉的，盛知懿手头上没有纸巾，急中生智拽起他西服外套的一角帮他擦掉。
他的声音比蚊子声大点，“至于……”
“好啦好啦，今晚寿星是不能流泪的，不然许下的愿望会不灵的。”
裴绗突然想到什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你说的有道理，我先许个愿。”
“你……”刚才切蛋糕的时候难道没有许？
看他抱紧小狗闭上眼十分虔诚的样子，盛知懿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天爷，请让裴绗一直陪在盛知懿身边。】